第三章 魔徒(2 / 3)

白光落在潭心,照亮了一塊黑石。黑石一米見方,儼如一座小小的石台。奇怪的是,石台的四角各插了一麵小旗——第一麵騎上畫了一條黑蛇;第二麵旗上畫了一隻紅眼蝙蝠;第三麵旗,畫了一頭六翅飛蛇;剩下的一麵,畫了一隻古怪的小蟲,形似蚊蟲,漆黑多須。

方非十分驚訝,回頭大叫:“燕眉,快來看!”

“什麼?”燕眉看見黑石,臉色刷地慘白,失聲叫道,“方非,你動過那旗?”

方非搖了搖頭。燕眉鬆了一口氣,一把拉起他,退到一塊鍾乳石的後麵,又從彌芥囊裏抽出七支玉簽,每支長約一米,顏色各不相同,簽上發出七種色光,光芒交織起來,好似一口無形的彩鍾,把兩人扣在了下麵。

“這是幹嗎?”方非十分不解。

燕眉豎起食指,做出噤聲手勢,又指了指那快黑石:“那是一座黑壇!小裸蟲,我們鬼迷心竅,闖到鬼八方的賊窟裏來了!”

“鬼八方……”方非來不及細問,地麵震動起來,洞口的巨石分開,飛進來一隻蝙蝠。蝙蝠個頭碩大。渾身綠毛,就地一滾,化為了一個綠袍男子。

方非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張嘴,燕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口鼻。方非一聲悶叫堵在了嘴裏,心子撲撲撲一陣亂跳。

綠袍人轉過身,一縷曙光透過石縫照在臉上。他看起來不過二十歲,雙頰蒼白,鼻梁高聳,眼睛深深陷落,眉毛十分淺淡。

他神色迷惑,抽了抽鼻子,似在嗅些什麼,跟著右手翻出,多了一管毛筆。綠袍人口唇開合,毛筆橫向一揮,憑空跳出來一個慘綠的火球。

火球好似一隻巨大的眼珠,骨碌碌地轉個不停。綠焰中發出唧唧怪叫,綠光照過的地方,鍾乳仿佛融化,石塊後麵的一切,全都一目了然。

這個人起了疑心,正有法術巡視全洞!

綠火越飛越近,方非心跳加快,嘴裏一陣發苦。眼看綠光逼來,遇上了七色彩鍾,如同流水遇上了頑石,繞過彩光,曲曲折折地照向兩人身後。

火眼並不停留,隻一晃,破空飛走。它照遍了整座洞府,活到了綠袍人的身前,綠焰越燒越大,火中唧唧喳喳,始終叫個不停。

綠袍人將信將疑,兩道目光掃過洞府,到了兩人藏身的地方,似乎停了一下。這一眼,險些把方非的心子給捅了出來,正以為露了餡兒,那目光忽又飄走了。

地皮又是一震,洞門敞開,飛進來一隻蒼黑色的貓頭鷹,到了綠袍人麵前,就地一滾,化為了一個身披羽氅的高大男子,長了一張方臉,呼吸十分濃密,墨玉的頭箍上,雕刻了一隻獰惡的老鷹。

“羊舌孽!”綠袍人抬起頭,冷冷地說,“你來得好慢!”

“微生九!”羽氅漢子聲音沙啞,好似敲響一麵破鑼,“好端端的,用‘碧鱗妖瞳’幹什麼?”

“剛才黑壇擾動,我怕有人進洞,行法搜了一次!”

“有人嗎?”

“沒有!”

“疑神疑鬼!”羊舌孽嘟囔了一聲,坐了下來,“咱們把守黑壇多悠閑,也不知道魔師怎麼想的,偏要我們也去捉人。這一下人沒捉到,自己還累得可以。你說邪不邪門?魔師布下了天羅地網,一隻蒼蠅也別想逃脫,怎麼兩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呢?”

“那個女的……”微生九夜緩緩坐下,眼前的綠火隻有雞蛋大小,上躥下跳,發出幽幽的啜泣聲。

“煩人!”羊舌孽伸手攥住綠火,呱,綠火迸成了點點火星。他拍了拍手,“微生九,你說那女的怎麼樣?”

“據蝠兒們說,她的遁光來自南溟島。南溟島有一副‘天地宮府圖’,不但記載了洞天福地的方位,據說還有紅塵裏的‘無間小道’。”

“無間小道?”羊舌孽瞪起兩眼,“真有那種玩意兒?”

微生九悶悶地說:“這一回折了不少蝠兒,還有一頭肥遺也失了蹤。要是找不出那兩個人,哼,咱們誰也別想囫圇回去。”

“那就不回去了唄!”羊舌孽湊近同伴,小聲說,“我們就在紅塵裏做個謫仙?裸蟲的魂魄不中吃,可是多吃幾個,差不多也能填飽肚子!”

“羊舌孽!”綠袍人眉毛一揚,目光冷銳尖刻,“我吃你的魂兒,一個就飽了!”

羊舌孽大嘴咧開,拍了拍微生九的肩頭,笑得比哭還難看:“別當真,我不過開開玩笑!微生九,你對魔師的忠心,那是誰也比不上的。”

微生九盯著羊舌孽的手背,羽氅漢子尷尬起來,悻悻地縮了回去。

“黑壇沒事,我們走吧!”微生九拍拍手,站起身來。

“再歇一會兒……”羊舌孽話沒說完,微生九的目光淩厲逼來。羊舌孽一吐舌頭,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微生九轉身走了兩步,身子一頓,兩眼盯著地麵。羊舌孽大不耐煩:“微生九,你幹嗎?走呀!”

“少廢話!”微生九頭也不抬,望著地上,仿佛十分著迷。

“咦,說走的是你,不走的又是你!”

“奇怪了。”微生九喃喃自語。

“什麼?”

“你瞧這一道痕跡!”微生九手指地麵,“兩寸寬,箭簇花紋,還帶了泥土……”他伸手撚起一撮細土,放到舌尖咂了咂,“這土有洞外的,也有城裏馬路上的,咦,還有一絲河腥氣。羊舌孽,那個男的騎了一部兩輪車把?”

“對,這個……”

“這是兩輪車的車轍!”綠袍人陰沉沉一笑,“痕跡還不止一條!花紋向裏是進洞,花紋向外是出洞……車轍上的花紋統統向裏,看起來,我們的好朋友還沒走呢!”

“還沒走?”羊舌孽大吃一驚,左顧右盼,“你是說在洞裏!在哪兒?”

“車轍消失的地方……”綠袍人話沒說完,呼,洞府大亮,兩團火球雷霆萬鈞,衝著兩人當頭滾來。

兩人齊聲怪叫,化為兩道風煙,避開火球神速滾動。

燕眉毛筆一揮,七根玉簽拔地躥起,化作七道流光,迎著風煙射出。

“南溟七虹箭……”微生九一邊尖叫,一邊盡力躲閃,險險讓過三道虹箭。羊舌孽卻遲了半步,一箭正中左臂,登時血雨滿天,打著旋兒從天落下,撲通一聲栽進了潭裏。

“白虹飲雪!”燕眉一揚手,明亮亮的白虹劃天而過,四周的氣溫突然變冷,白虹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抹長長的霜痕。

“血火陰光!”微生九閃開白虹,回敬了一道綠火。

“微生九!”燕眉輕鬆地讓過綠火,笑嘻嘻說道,“你還不笨嘛,識得破我的隱身法兒!哼,識不破還好,識破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大言不慚,你是誰?”

“朱雀燕眉!”

“燕眉……咦,你是……”魔徒話沒說完,一團大火射到麵前,他連閃兩下才躲開,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對麵這個少女,來曆很不一般,她本人已經不好對付,更麻煩的是,她的背後還有一個惹不起的大人物。

兩人你追我趕,在狹小的洞府裏往來糾纏,紅光綠氣時大時小,縱橫交織,好比焰火齊放,看上去十分絢麗。

燕眉占不了上風,方非一邊看得心急,這時後頸一熱,似乎有人吹氣,他下意識一縮脖子,回頭看去,一張猙獰怪臉湊到麵前,咧嘴一笑,露出了滿口白森森的牙齒。

方非忙往後退,身後一痛,狠狠撞在了鍾乳石上。羊舌孽大手一伸,扣住了他的鎖骨,少年渾身癱軟,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你是裸蟲?”羊舌孽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他的左臂已經齊肩消失,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魔徒一轉念頭,拎起方非,高叫:“小姑娘,你看這是什麼?”

燕眉應聲回頭,變了臉色,這麼一分神,幾乎中了微生九的毒手。她甩開對手,飛身折了回來,還沒出手,羊舌孽舉起方非又叫:“你來呀!”

少女凝筆不發,目光向上瞟去。微生九一隻腳掛在洞頂,身子一搖一晃,好似一隻碩大的蝙蝠,筆尖的綠芒有如跳動的鬼火,映得他的麵孔格外慘厲。

燕眉吐了一口長氣,澀聲說:“羊舌孽,你不妨試試看。他掉一根寒毛,你掉一顆腦袋,哼,你先自己數數看,究竟有幾顆腦袋?”

少女口風挺硬,擔心卻都寫在臉上,羊舌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湧起一陣得意。這隻裸蟲真不一般,能叫女道者心神大亂,自己隨手撒網,居然捉到了一隻大魚。他一邊盤算,一邊有說有笑:“小姑娘,你年紀不大,口氣不小,我這個腦袋再不值錢,也輪不到你指點。動武嘛,本人奉陪到底,如果小姑娘肯講道理,大夥兒倒可以好好談談。”

“講道理?”燕眉大不耐煩,“魔徒也講道理,公雞還要不要下蛋?”

“公雞下蛋也不是什麼難事,我有個變公為母的法兒,改天教你見識見識!”羊舌孽也不動氣,笑嘻嘻說道,“小姑娘,你壞了我一條胳膊,總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要怎麼樣?”

“殺人還償命,大家一個換一個:你留一條右臂,我放這隻裸蟲!”

“不行……”方非又驚又氣,還沒叫完,羊舌孽五指一緊,方非酸痛難忍,發出一串呻吟。

燕眉瞧了方非一眼,眼神微微恍惚,她縱身一跳,飄落在地,飛劍橫在天上,發出耀眼的火光。

“羊舌孽。”燕眉沉默一下,冷冷地說,“你說話算數嗎?”

“你不信,我可以發誓。”魔徒一本正經,一手指天,“血山為證,死水為憑,我是鬼八方座下魔徒羊舌孽,謹向大魔師立誓,以臂換人,決不反悔,如有違背,甘受吞噬魂魄之苦……”

燕眉不勝驚訝,羊舌孽這個誓言,可是魔道裏了不起的毒誓,一旦違背,難免遭到報應。隻不過,這誓言來得太過公正,完全不合魔徒的行事。

羊舌孽一麵發誓,一麵偷看,眼看少女猶豫,知道對手中計,心頭閃過一絲狠毒:“我說以臂換人,可沒說用誰的臂換哪個人。哼,我用自己的胳膊換你小妞兒的魂兒,那夜不算違背誓約。”

這魔徒看似粗枝大葉,其實奸詐狡猾,憑借這副外表,不知幹過多少壞事。他的誓言模模糊糊,燕眉一旦上當,自斷一條右臂,神通一定減半,那時再和微生九聯手夾擊,不愁不能殺死少女,沒準還能吃了她的魂兒。至於這個裸蟲,本來就是到手的獵物,是放是殺,全都得看自己的心情。

燕眉亂了方寸,沒有察覺其中的詭計,她想了一下,抬頭叫道:“丹離!”

火劍發出嗡嗡的顫鳴,燕眉歎了口氣,聲音變得不勝柔和:“丹離,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除了這個,又拿什麼來救小裸蟲呢?”她手捏法訣,向上一拉,丹離劍向下一沉,逐分逐寸地向她飛來。兩股力量交鋒,劍身彎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形。顫鳴聲十分淒厲,有如人類的嗚咽哭泣。

方非背對燕眉,看不見她的樣子,卻能聽見她的聲音。他的心中悲痛莫名,忍不住兩手亂抓。想要扳開肩頭的爪子。可是魔徒的五指堅硬硬如鋼鐵,根本無法掙脫分毫,方非胡抓亂摸,突然摸到了一樣東西,塞在右邊褲兜,又冷又硬,正是那口魅劍。

來不及多想,方非拔出劍來,衝著羊舌孽狠狠刺去!方非裸蟲一隻,羊舌孽並不放在眼裏。他的所有心力全在燕眉身上,直到魅劍刺到,他才有所驚覺。

魔徒念頭一動,元氣密布全身,按說這麼一來,什麼刀劍都傷不了他,怎奈魅劍出自魑魅,轉破道者的元氣,嗤,短劍如中薄紙,一下子沒到了劍柄。

羊舌孽咦了一聲,低頭看去,臉上寫滿了驚奇。中劍的地方白光一閃,魅劍失去了形體,化為千絲萬縷,向他全身湧去。

嗡,丹離劍放棄了反抗,與此同時,山洞裏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燕眉應聲分神,丹離劍立刻刹住了勢頭,劍尖距離少女,幾乎不到一寸!

撲通!羊舌孽鬆開五指,方非重重摔在了地上。少年抬頭一望,眼前的景象駭人聽聞——魅劍變化的白氣宛如活物,從羊舌孽的體內鑽了出來,魔徒通身上下活是長了一層白毛,每一根白毛仿佛蚯蚓,全部都在擺動扭曲。

魔徒撲倒在地,兩眼向上翻起,他的五指大大張開,向著方非極力抓來。

方非被這詭異的景象嚇呆了,眼看怪手伸近,居然忘記了躲閃。

魔徒的手已經伸到了方非的腳尖,明知再近一步,就能報仇雪恨。偏偏到了這個關頭,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他的每一個細胞都被魅劍摧毀,每一點元氣都在飛快地流逝,這一番形神俱滅的痛苦,遠遠不是語言所能形容的。

長滿白毛的大手垂了下去,怒睜的雙眼化為了兩個空洞。羊舌孽發出一聲淒楚的歎息,體內亮起了明亮的火光,一瞬間,魔徒化為了一團火焰,深深刺痛了方非的雙眼!

一聲雷響,方非渾身一抖,回頭望去,洞府門戶大開,一道綠煙呼嘯穿出,白影挾著紅光跟在後麵,兩人飛行神速,恍如首尾相連。

逃走的是微生九。他冷眼旁觀,劍羊舌孽占了上風,又聽他發下的誓言,馬上明白了同伴的居心,所以按兵不動,隻等燕眉上鉤。他斷定隱書就在燕眉手裏,可是南溟島實在難惹,一不做二不休,除了殺人搶書,再也沒有別的法子。

不料羊舌孽時運不濟,死在了一隻裸蟲手裏。微生九愣了一下,忙使妖法偷襲方非,不料燕眉更快,毛筆一揮,擋開了他的毒手。

兩人再次交手。微生九死了同伴,一時心慌意亂,燕眉逃脫了一劫,心情格外振奮。不出兩個來回,微生九頭上挨了一下重擊,他頭疼欲裂,心知再不逃走,必定死在這裏,於是虛晃一槍,拚命躥出洞口。燕眉怕他引來強敵,故也窮追不舍。

二人一去,洞府歸於寂靜。方非的三魂七魄回到了身體,頭腦也慢慢清楚起來。

“我殺了一個人……”想到這兒,他的身子如同過了電。呆了一會兒,回頭望去,羊舌孽整個兒化為烏有,隻在地上留下了一個焦灼的影子。

沒有看見屍體,負罪感稍微減輕,回想剛才的險象,方非還是好一陣後怕。魅劍回複了原狀,他伸手拿起,劍柄冷冰冰的,一點兒也不覺灼熱。

洞裏靜得讓人心悸,方非東張西望,目光落在了黑壇上麵。他突發奇想,尋思這塊石頭古古怪怪,微生九又那麼看重,如果把它毀掉,敵人一定很受打擊。

方非剛剛殺死了一個魔徒,不覺忘乎所以,何況魅劍在手,更加有恃無恐。他小心地摸到潭邊,水麵不寬,黑潭伸手可及。小家夥長吸了一口氣,俯下身子,舉起魅劍,對準黑壇狠狠紮去。

撲,刺中黑石,不似想象中的堅硬,反倒綿綿軟軟,像是一團鮮活的血肉。

方非愕然拔劍,中劍處冒出了一股黑水,腥臭無比,叫人作嘔。他隻怕有毒,慌忙起身,還沒站穩,黑暗中響起了細微的振翅聲。

他心中奇怪,伸長脖子,想要看個究竟,冷不妨一股大力掃來,狠狠撞在他的左肩。方非哎呦一聲,橫著飛出了十米多遠,落下時叫什麼托了一下,輕飄飄躺在地上,一點兒也沒摔疼。

火光一亮,洞府明如白晝。

方非爬了起來,眯眼望去。燕眉站在潭邊,身前燃起了一團大火,火勢翻騰不休,裹住了無數的飛蟲。蟲子細小多須,模樣正如四麵小旗。蟲群吱吱亂叫,左飛右突,想要衝出火球,可是丹離劍守在外麵,蟲子逃出火球,立馬又被飛劍剿滅。

蟲子燒得嗶嗶剝剝,火也漸燒漸小,突然火光熄滅,洞中一片沉寂。

方非鬆了一口氣,忽聽當啷一聲,飛劍掉在地上,跟著少女身子一軟,儼然失去了支撐,慢慢地倒了下去。

方非吃了一驚,上去扶起燕眉。少女麵紅耳赤,渾身滾燙,方非不由大叫:“你生病了嗎?”

“不……”燕眉輕輕搖頭,“我……隻是中了毒……”

“中毒?”方非不勝愕然。

“是啊……”燕眉歎了口氣,“我中了含沙毒!”

“含沙毒?”方非又吃驚、又不解,忙說,“那要快看醫生!”

“醫生?哼,這個毒,紅塵裏的醫生,誰、誰也治不了……”燕眉的臉色由紅轉白,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她的性子十分倔強,第一聲呻吟出口,旋即咬牙忍住。過了一會兒才說,“小裸蟲……扶我起來!”

方非扶起少女,隻覺她腰身癱軟,手腳無力,自從認識以來,女道者哪兒有過這樣的軟弱?

“你……”方非的鼻子裏酸溜溜的,“燕眉,你到底怎麼了?”

“別說話……”燕眉微微喘氣,“小裸蟲,從現在起,你一舉一動都要聽我吩咐……”

“好,我聽你的!”方非連連點頭。

“……你將雷車推到洞門前,把手放在左邊的石頭上,屈起中指,連扣三峽,石門就會打開。開門後,將雷車推離洞口。記住,倒退時要不快不慢,就跟平時走路一樣……”

方非依法完成。燕眉點頭說:“你先把雷車放到鍾乳石後麵……”等到方非放好,燕眉又說,“扶我過去。”來到石塊後麵,少女取出七虹箭,想要植入地麵,可恨手軟無力,隻好叫方非代勞。方非起初害怕力氣太小,插不進去,誰知一插就進,根本不費力氣。

燕眉又從“彌芥囊”中取出圖軸,抖索索地遞了過來。方非接在手裏,展圖一看,上麵的山川起伏,一如真山真水,就連雲流水動、陰晴變化,都和當下的情況一模一樣;道路山川都有注釋,平時全都隱藏,用的時候動念一想,就會曆曆地顯露出來。

圖軸舒卷不盡,想要觀看某處地形,一動念頭,圖軸自卷自舒,馬上就到那個地方;如要觀看大略,想一想,地圖又會縮小,萬裏山河落入掌心;如要知道詳細,隻一想,圖景又會放大,大到看圖的人滿意為止。

燕眉簡要說明了地圖的用法,喘了口氣說:“好了,小裸蟲,你先想象本地!”

方非如法想象,圖上顯現出洞府的輪廓,他心中驚奇,忍不住又想:“這山洞有名字嗎?”才有念頭,圖上馬上浮現出一行小字——“靈陰古洞,漢代白虎謫仙靈陰公修行地。”

“把地圖放大十裏,看看可有綠色的小人?”燕眉聲音急迫。

方非心中想象,地圖放大了十裏,山川連綿起伏,可是沒有什麼小人。

“二十裏呢……也沒有?三十裏呢……”隨著燕眉說話,地圖放到了三十裏以外,這是碧光一閃,接連湧現出了幾個綠色的小人,方非高興得叫了起來:“有了,一二三四,一共四個!”

“在什麼方位?”

方非念頭一動,小人上方,各自現出一行文字,他逐次念道:“西南甲三五醜二六……東北乙四二卯三一……西北丁二一寅四四……東南戊五一卯七二……”

“哼!”燕眉輕輕冷笑,“小裸蟲,你知道他們是誰嗎?”方非搖頭,少女一字字地說:“他們都是魔徒!”

“魔徒?”方非變了臉色,“他們怎麼會在圖上?”

“這是天地宮府圖!方圓五十裏以內,任何道者使用法術,圖上都會顯現出來!”

“魔徒也是道者?”方非隻覺前後矛盾。

燕眉搖了搖頭,聲音變得十分苦澀:“魔徒曾經也是道者,隻是、隻是已經墮落了!”

方非呆了呆,定眼望去,四個小綠人團團亂轉,他的心中十分不解:“燕眉,他們怎麼老是待在一個地方?”

“好小子!”燕眉白他一眼,“你倒巴望他們過來?”

“我沒有這個意思!”方非急著辯解,“這件事難道不奇怪嗎?”

“小裸蟲!”燕眉看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說起來,這件事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方非十分迷惑,“我什麼也沒做呀?”

“你毀了黑壇,冒失歸冒失,可也不是全無功勞。但凡生靈,都有三魂七魄,人也好,妖也罷,全都不會例外。這座黑壇拘押了四大妖物的一魂一魄。肥遺、鬼眼蝠、烏有蛇、鬼域蟲,一個個凶險難馴,要不是魂魄受製,有怎麼會乖乖地聽人支使呢?你毀了黑壇,放出妖魂妖魄。妖怪得了自由,想要擺脫掌控,魔徒忙著鎮壓它們,這會兒忙得不可開交,又哪有功夫理會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