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們入營前,行李包袱皆經搜查,銳器已統統收繳到了上邊,營房內也無旁的物件可撞破門窗。有人欲意使蠻力,拳打腳踢地上去,卻不想那木門竟一片滾燙,壓根觸碰不得。
七十八號營房裏頭也鬧成了一鍋,叮叮咣咣一片嘈雜,尤以吳彪的喊聲為甚。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這間運道不好,窗子外邊已被大火堵了路,恰有一縷火苗自窗柵欄的縫隙裏躥進來,燒著了許生的被褥。許生一下躥起,一不留神帶了被褥下來,火勢便蔓到了錢響的床鋪。
錢響嚇得臉色發白,掏了水壺就要去澆,虧得被鳳輕塵橫起一腳給踹了。他連人帶壺翻倒在地,一頭霧水,張口就罵:“你做得什麼!”
鳳輕塵踹翻了人便站在窗柵欄邊眯眼望外頭火勢,自然懶得多言。
慕容善怕這時候起內訌,隻得替他道:“那是猛火油!”
猛火油遇水愈旺,這道理錢響也懂得,隻是方才不知情罷了,聞言便噤了聲,哆嗦著爬起來,不敢再說。
吳壯撞了幾次門,發覺太結實了撞不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衝吳彪喊:“阿彪,你前頭拿回來的刀呢?”
吳彪停了嚎叫,恍然大悟地去拿刀,一把搡開了預備提刀上陣的長孫無羨,搶了那苗刀就朝營房的門一頓猛劈。“啪”一聲響,什麼東西碎了。
吳壯還道他砍破了門,心內一陣驚喜,垂眼仔細一瞧卻發覺隻是刀鞘裂了。
原是他忘了拔刀。
長孫無羨被氣笑,靴尖一抬,踢起地上的雁翎刀,出了鞘上前道:“讓開!”
吳彪已然是傻了,接連“哦”了好幾聲,趕緊側身讓他。隨即便見他一個手起刀落,寒光一閃,“轟”地一聲大響,厚計兩寸的木門被攔腰斬破,霎時四分五裂。
除卻慕容善與鳳輕塵,滿屋的人俱都傻在了原地。他們不曉得細巧的雁翎刀還能當斧頭使。
長孫無羨牽過了慕容善,當先跨出去,回頭朝杵在裏頭的鳳輕塵道:“出來救人。”
吳彪還道是在說他,渾身的氣血登時就激湧上了腦袋:“娘嘚,忒刺激,上啊!”說罷提了刀,精神抖擻地奔了出去,隔著麵牆衝隔壁營房的道,“弟兄們,我吳彪來救你們了!”話畢則照長孫無羨那般,朝門一個攔腰猛砍。
卻見此門紋絲不動,無絲毫破損之相。
跟在他後邊的鳳輕塵緩緩上前,輕輕抽過了他手裏的苗刀,歎口氣,完了隨手一揮,砍斷了門上的鎖鏈。
長孫無羨一間間營房砍了過去。慕容善跟在他身後,一麵觀望四周情形一麵低聲道:“火勢如何能蔓延得這般快,瞧這架勢,莫不是搬來了猛火油櫃?”
猛火油櫃以猛火油為燃料,熟銅為櫃,經人力抽拉可噴出形似火龍的烈焰,一般可計數丈之遠。被此等火焰灼燒之人,便是滿地打滾也難以覆滅其燃勢,幾乎可說必死無疑。
長孫無羨聞言蹙眉“嗯”了一聲:“恐怕是。”鳳輕鴻下的血本,比他預料中要猛。
他話音剛落便聽“嘭”地一聲,似是哪處的猛火油櫃噴出了火龍,一大片人應聲滾倒,栽在泥地裏頭哀嚎。大概是得救後慌不擇路的新兵們。
慕容善的心跟著揪了起來,朝這一片營房喊道:“前頭有猛火油櫃攔路,先往後撤去練兵場!”
眾人得以破門而出,原本自然都湧去了營門,瞧見跑在前頭活生生被火龍燒成焦炭的弟兄,再聽了這話,隻得趕緊往回跑去。
營房籠統上百間,鎖鏈也非條條皆能一刀砍斷,長孫無羨一間間救過去頗費時辰,眼見火勢越來越大,有幾間將將要被燒塌。
許生不知從哪跑了來,盯著那一片火舌翻卷,濃煙四起之地問慕容善:“蕭小兄弟,我懂開鎖,或能幫上些忙,你可帶了細些的簪子?”
慕容善聞言下意識往頭頂摸,摸著個男式發髻才記起不對。他如何會問一個“男子”這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