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宸妃本來被前麵那通瞎扯弄得略略失神,可聽見竹子鳶話鋒一轉,竟又繞了回來,甚至主動提到了聖上,心裏頭一下子就又穩了下來。
陰間之說在舒宸妃眼中一向是子虛烏有,唯一有威懾力的便是聖上。竹子鳶三番四次提及王法,卻沒想過到聖上麵前狀告自己,而是跑來這兒和自己唇槍舌劍,她越是表現得強勢和步步緊逼,越是希望自己開口承認,就越可見她手頭的空無一物。
得意之下,舒宸妃終於冒出了最後一句致命的話語:
“認了又如何?你手中並無證據,王法也奈何不了本宮!本宮還是奉勸大人一句,趁本宮還未對你再動殺心,速速離去吧,若等本宮改了主意,隻怕你就離不開這辰秀宮了!”
“放肆!”
舒宸妃話音未落,門外卻陡然傳來一個熟悉而渾厚的聲音。平日裏這個聲音本就不怒自威,如今一發起火來,猶如晴天一聲霹靂,一下便將舒宸妃給徹底炸懵了去。
陛……陛下?!
舒宸妃下意識地偏臉看去,正好對上竹子鳶那精致五官勾勒出的一道略顯詭異的笑容。頭皮一麻,心底登時一片冰涼。
原來到頭來,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個,而竹子鳶,從始至終一直牢牢掌控著一切……
“宸妃,你身為貴妃,天子腳下,竟敢謀害大祭司,目無王法,該當何罪?!”
聖上終於徹底站到了舒宸妃麵前,身旁還跟著一個麵色依舊從容的沈莊妃。他的咆哮聲中倒有七分真意,所有人都知道,舒宸妃最後說的那席話,已經成功激起了聖上的怒火。
聖上之所以對大祭司遇刺的事情如此上心,說到底不過是大祭司關係到國家威望,此事也影響了他的君主之威;若是舒宸妃的毒計隻為了對付竹子鳶一人,鐵證麵前,聖上自然不會放過舒宸妃,但多少會顧念舊情,不致定下重罪;然而舒宸妃竟連王法都敢公然枉顧,天子也不放在眼裏,那便斷斷不能輕饒了她!
此刻的舒宸妃,往日裏的千嬌百媚種種優點,都已消蹤匿跡,殺心,在聖上心頭悄然盤旋凝聚。
“臣……臣妾該死,陛下恕罪!”
舒宸妃幾乎嚇癱,慌忙跪倒在地,心中一片淒風慘雨。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算是完全明白了今日竹子鳶進她這辰秀宮究竟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了。有沒有證據並不重要,她竟能讓皇帝屈尊在門外站了半天,通過這種方式逼自己“不打自招”,那麼從一開始,自己就注定要失敗。
現在的竹子鳶在她眼中,根本就是一個天底下最可怖的魔鬼,招惹這樣步步為營算無遺策的人,絕對是自己此生犯下最大的錯誤。舒宸妃甚至已經開始懷疑,這樣厲害的人竟會在國祭上輕而易舉地被他們算計成功,隻怕,一切也不過是她將計就計的一步險棋吧?
其實舒宸妃還是猜錯了兩件事。她並不知道如今的竹子鳶和國祭上的竹子鳶,是同一個軀殼裏承載著兩世不同的靈魂;更不知道的是,竹子鳶特地到這裏來,逼她招供隻是其次,她更希望的是能夠借此機會從舒宸妃口中套出鳳琴的把柄來。
隻可惜既然到現在還沒有成功,那就已經失敗了,在聖上麵前,隻要舒宸妃還有腦子,就不會招出鳳琴來的。
“臣見過陛下。陛下突然駕到,未曾遠迎,請陛下恕罪。”
種種思慮一閃而過,竹子鳶很快便收斂了心神。不論如何,如今的結果也很好了,自己套不出鳳琴來,但舒宸妃這枚棋子可以說是徹底廢了,謀害大祭司之罪足以讓她受盡世間極刑;而加上一個大不敬,便足以讓聖上親手斬斷過往愛欲,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翻身。
“大祭司大人,本宮有禮了。”
這邊,沈莊妃也一蹲身,與竹子鳶各自見禮,便如二人隻是頭一回見麵那般保持安全距離。禮數到位,沈莊妃並不多瞧跪在地上的舒宸妃一眼,隻側了臉輕聲問道:
“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聖上坐了下來,袖袍一揮,冷聲道:
“把那兩個奴才給朕帶進來!”
下一刻,那兩名宮奴就被士兵毫不客氣地丟到了聖上的腳下,正好丟在舒宸妃的身邊。
看到那兩張略有幾分熟悉的麵孔,舒宸妃心頭徹底凍成了冰窖。原來從一開始,自己自以為是的揣測就是錯誤的,縱然沒有這番別有用意的對話,光憑宮奴這樁鐵證,也足以讓自己榮華不保;更何況自己如今又多了一個大不敬之罪,隻怕連活命,都成了奢望了……
“宸妃,這二人你總不會不認得吧?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