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獅子的木筏(1 / 3)

騎士的一生一定有什麼本領是特別拿手的,從來沒有人什麼都精通,因為任何一門技藝,已經夠一個騎士去鑽研一生。懂得這一點,就已經是成為一個騎士的開端。

年特喜歡劍,他其實不懂這麼多,他剛剛有機會學習到這裏,但是他學的最得意的就是劍,廣成十三式之天地化均。劍裏他最熟的就是這一招,他知道自己也許隻領悟到了其的幾分,但是他靠自己的理解全力出招。

他向前邁出一步,瞬間已經揮出八劍,劍氣連鎖天地八方,銀光閃動劍氣流轉,隨著他的最後一劍一氣嗬成,奔雷一般摸向地平線。若人在天地間,便不能逃離,空氣鳴動,白牙發現自己已經在地平線上。

“哼!”白牙用力想要躍起,卻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往下吸,這樣的劍法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但是他不怕。他幹脆任憑那力量將他拖下去,整個人被劍風顛簸著,就像浮萍在水麵上隨著波濤起伏。

年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牙的鮮血狂濺,血滴又被劍氣所攪,變成一團血霧,隨即逐漸收斂,在天地間沿著地平線延伸——紅色的地平線。一對血紅色的翅膀在那血線上升起,拍動了一下,隨即是角,血色的瞳孔,狂妄的笑聲。

血魔使拜裏安格。

一隻爪揮開那團血霧,就好像揭開一層幕布一般,血魔使拜裏安格以完全姿態出現在眼前。

惡魔。

“真是低估了你。”拜裏安格這樣說。

突然一個黑影淩空撲來,是黑眼。她憤怒地嚎叫著,用盡全身力氣撲向她所痛恨的遭遇的根源。

“不要!”年特大叫著,但是已經無濟於事。黑眼的眼是她的敵人,她的鐵爪已經摸到了對方的臉,她盼望著那無堅不摧的利刃像往常一樣揭開敵人的頭蓋骨,讓鮮血噴濺出來,但是沒有。

“啊!”她覺得胸口一涼,一隻爪已經插進了她的胸膛,她感到自己的心髒在別人的手。她想再看看藍天,所以仰起頭,視野變了,翠綠的山脈似乎也染上一絲紅色,年特驚恐撲來的臉,黃土地……黑眼跌落在地上,倒在她的白狼皮上,死了。血從她的心口泉水一樣流出來,染紅了白狼皮。

“不……”年特撲倒在她身邊,摸她倔強的麵孔,而她的心髒仍然在跳動著,在拜裏安格的手。年特站起來怒吼:“把它還給我!”

拜裏安格渾身上下籠罩著一層血紅色,隻有牙齒依然白森森的讓人厭惡。他捏著那顆猶在跳動的心髒哈哈大笑,隨即將心髒高舉過頭用力一捏,一股血液從心室裏被擠出來流入他的口,他仰頭喝著,就像是在喝瓊漿玉液,然後他把那心髒拋給年特,嘲弄地說:“你也想要吃嗎?哈哈……”

“可惡!”年特小心地捧著那幹癟的心髒,放回黑眼的體內。他的心在流淚,他曾經答應帶她回到人類的社會,但是他食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他無言地拿起劍,指著拜裏安格,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幹什麼?你會飛嗎?你不會!哈哈哈!”拜裏安格拍動翅膀升入空,他的雙手向上一伸,黑眼的鐵爪突然脫離了黑眼的屍體,緩緩飛到了他的手上。可怖的事情發生了,那鐵爪突然散發出無窮無盡的血腥味,通體變得血紅,血色的火焰從爪端的鐵刃上暴漲出來,像兩把火焰凝成的長劍在吞吐不定。

“你想死嗎?來見見我所失落的力量,這是我用天使的鮮血和地獄的火焰所凝結成的,我叫它血魔爪,就讓它的憤怒在這片土地上爆發吧!”拜裏安格瘋狂地怪笑,左手揮動,那血魔爪的血刃突然伸長了,狂蟒一般橫掃而來。

年特隻覺得灼熱的風劈頭蓋臉打來,拚命往側麵一閃,一道紅色的長鞭敲在地麵上,岩石和土壤飛濺起來,剛剛長出的嫩芽帶著焦糊的氣味和泥土一起撲簌簌地散落。

年特在地上翻了兩滾抬起頭,便看見一團火焰撲麵而來,血魔爪狠狠地抽在他的身體正麵,他像風箏一樣高高飛起來,一股力量透過他的鎧甲傳到他的五髒腑,像火焰一樣灼燒著他的血液,還沒有落地鮮血已經從口鼻噴濺出來,濺在麵甲內側,粘達達順著縫隙往下淌。

年特重重摔在地上,隻有灼燒的痛楚從腹下的皮膚傳來,他知道是血魔之火正從鎧甲的接縫蔓延進來。血魔的攻擊似乎讓他的血管變得異常脆弱,年特想要爬起來的時候,虎口崩裂,渾身的傷疤一起綻開,掙紮著,意識也模糊了,年特無助地摔倒在地上:“米蕾尼婭,對不起……”

同一時刻,在以諾的糕點店裏——“啊……”米蕾尼婭的手腕突然狂噴出一道血箭,濺在綠方格的漂亮桌布上,鮮豔的血珠在金黃的蛋撻裏滾動。在教皇驚愕的眼神,米蕾尼婭推開餐桌站起來,被椅一絆跌在點心架上,盤和糕點一起“砰”地一跳從架上落下來。

“年特!”米蕾尼婭看見了,年特倒在血泊當,血正從他的鎧甲縫隙裏流出來。黑眼在另一邊,心口破開一個大洞,白狼皮上那殷紅的血色觸目驚心。一個帶著飛翼的紅色惡魔正在空狂妄地笑著,手的武器火蛇般扭動著呈現出血一般的顏色,“不!年特……”

“我死了嗎?”年特已經模糊的神誌突然深入一絲清涼,米蕾尼婭的叫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在什麼寬廣的地方回蕩,“哼,我還沒死。”

年特感到痛楚正在降低,鎧甲似乎在發出一種清爽的氣息溫柔地包容著他,那是兒時母親的手緩緩推動的搖籃,清爽的風從搖籃的網眼裏穿過來,俏皮地挑逗著細嫩的肌膚。年特的傷口在愈合,鎧甲的祝福覺醒了,神聖的力量在治愈他的傷口,驅除黑暗力量對他的侵蝕。

“噢……”年特發出輕微的呢喃,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再次抓緊了劍,單膝點地,拄著劍站了起來。

拜裏安格的笑聲戛然而止,詫異地看著騎士的鎧甲發出神聖的光芒,那也是血的顏色,鎧甲變得鮮豔無比,清澄透亮,聖潔的光正如同星光一般溫柔地若隱若現。用鮮血締結的盟約使瀕死的騎士重生了,祝福化為光芒閃動著。舉起劍,年特的劍尖直對著拜裏安格的鼻,然後怒吼著揮了一劍,一股狂瀾分裂了空氣橫掃過來。

拜裏安格展翼飛旋,敏捷地躲了過去。經驗告訴他,這一劍已經不是他目前的身體可以承受的。拜裏安格認真地打量著這位對手,對方也正在注視著他。

“你是個好對手。”拜裏安格這樣說,“但你依然會死。與我相比,你隻是個脆弱的蛆蟲。

如果做我的手下,就可以享受永恒的生命,考慮一下。“

“呸!”年特將混著血的唾沫吐了出去,“墓地裏還有我一塊地方。”

“是嗎?”拜裏安格回答,“墓地?我喜歡的地方。”他突然仰天一聲暴吼,幾隻山羊的影僵硬地出現在山坡,隨即直立站起,竟然是年特見過的那幾個狐狼部落的山羊戰士!拜裏安格冷笑:“喜歡墓地,就一定不要在骨頭也腐爛前被我找到!”

年特定睛看去,那些人竟然都已經是僵屍,呆滯地向這裏前進,眼凶光閃爍,竟然全都是對生者的妒恨。

拜裏安格冰冷地說:“死者的靈魂才知道那種選擇更好!”

年特望向四周,悉悉嗖嗖的聲音不斷傳來,麵色青灰的死靈跌倒了又爬起來,破衣爛衫下堅硬的皮膚沒有血色。狐狼森林的村民!上萬的僵屍呆滯地爬滿了山坡,用瘋狂的眼神渴望地看著他,看著他的血,他的肉。

“原來,他去過村,所以知道美蓮被帶來治療的事。原來整村的人都……”年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遺憾,那些是食人族,但是也曾經見過他們在月亮下麵跳舞。

突然,年特的瞳孔收縮了,在些僵屍,有幾個人類渾渾噩噩地走了過來,有的穿著探險家的獵裝,有的是騎士,麵孔遠遠望過去似乎已經腐爛了——惟一還比較完好的僵屍,穿著布衣,是個老者,發出虛無的吼叫聲——是綠洲的旅店老板。

年特的心劇烈地抽搐著,他記得那老人的善良,他似乎還有什麼願望在指望著自己呢,“如果我堅持問了就好了!”年特悔恨不已,“我甚至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是不是瞑目!”一個想法讓他更加怒發衝冠,其他的幾個人類屍體腐朽,是因為提前埋在地裏幾天的緣故,綠洲才有那麼大的潮濕程度,那麼,那就是和美蓮一起刺殺白牙的勇者們。

“我還順道去了綠洲。”拜裏安格獰笑著,“莫非是你的朋友們嗎?打個招呼吧。”

僵屍們張牙舞爪地圍了上來,拜裏安格是要看個熱鬧,他似乎非常喜歡人類受到刺激時各種各樣的神情,確切地說,是絕望。年特深深地知道這一點,他咬牙切齒地痛恨著敵人,他惟有讓死去的人們安息。

“拜裏安格!”年特大聲說,“你的笑容並不甜美,以這把寶劍起誓,生命尊嚴不被踐踏!

勇者的靈魂總會得到安息!兄弟們,你們等著,我這就來解放你們被禁錮的靈魂,用著把劍!“

年特揮劍迎向僵屍,第一劍就將綠洲旅店老板劈成了兩半,“嗷……”他狂叫著,劍氣帶著祝福的光芒將目標粉碎,他知道自己終究會被僵屍的海所湮沒,但他堅信自己不會淪落,他要戰鬥下去,直到眼前出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