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樣,我還能怎麼冷靜?我不是個沒有感情的木偶,我是個有血有肉,有靈有魂的生靈,我會開心,我會傷心,我更會感覺到痛。所以對於這樣子的他,我談何輕易的理解,甚至於認同,我做不到那麼的寬容大量。
我不去計較,隻是因為我不想去計較,我不想讓我剩下不多的日子,還要活在仇恨裏,這樣子,實在太虧了。
以前,為了追尋他而活,最後卻知曉這麼個真相和結局,那難道往後,我還要繼續糾纏在這個人身上嗎?那我這活法,也真的是太累,太可笑了。我不想,我的人生再跟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我隻想安靜地過完餘生。
“任何人都無法定他人的罪,我也早已不是審判官,我早已被逐出神族。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廢人,既然如此,何來愛恨,我就待在這籠子裏,安然度過我的餘生,這樣也算是舒適?”
“他真是看錯你了。”
嗯,我多想他看錯我了,這樣我就不會變成一隻棋子,在最後的最後,還被一個修煉了禁術的凡人,困在這四方天地裏。
“他最好從一開始就看錯我,這樣我就永遠都不會和他有交集了,當然,以後,我也不想再與他有交集了,不過,喪失了鬼眼操縱權的我,估計也沒什麼值得他來利用的了,自然也沒必要再見了。”
說完,我不再理靈使的反應,靜靜閉目養神。清風吹拂而過,帶來一陣清香,嘴角不禁牽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這時的我還不知道,又一場陰謀,已經因我而卷起,而這一次,我才終於明白,原來,我從未逃離過他的牽製。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這次,我卻害死了更多無辜的人,包括宇昊,包括靈使,也是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法回頭了,我才想起,原來我生命裏最閑適的日子,竟是這個凡人給我的,雖然有所算計,卻已經是難得的平靜了,可惜,我卻沒能再擁有這樣的日子了。
因為那時的我已經被囚於魔族,日夜受盡那人的折磨,那時的我多渴望,當初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無辜的人。
“我雖也是受他脅迫,才守在你身邊,可我卻還是知道,他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麼殘忍,不然,當年一役,他就不會自盡而亡,來保全你。”
“嗬,你還真會說呢,感情被利用被背叛,被傷害的人不是你,你才說的那麼輕鬆,當年一戰,他要不是這樣,我如何會真的相信他,我又如何會為了他能安然轉世,而舍棄了自己的魂魄!靈使,你是他的使臣,你要忠於他是你的事情,但不要強求於我。”
說完,我的思緒不禁飄回了千年之前,我和他的相遇,那是一場計謀的開端,那是一場人為的偶遇,那是我悲慘命運的開始。
“站住!別想跑!”
在一片茂密的竹林裏,隻見一群手拿利劍刀槍的人,追著前麵竭盡全力在逃命的小男孩。他邊小心地躲著後麵不時射過來的暗箭,不時還要分出心神,設下簡易的埋伏,阻止後麵的追殺。
“嘶!”小孩疼的輕呼一聲。
他單手執劍撐在地上,手往後想要把倒勾拉出來。
“啊!”
卻不想一個瞬間,他還沒來得及碰到後肩胛骨上的倒勾,那個倒勾竟在他的身體裏突然炸開,一個本來就不小的傷口,一下子布滿了整個後背,一片血肉模糊。鮮血再次染紅了他的黑衣,鮮血徐徐地流向地麵。
“小子,別掙紮了,跟我們回去吧,你逃不掉的。”快步走上來的人獰笑著說道。
小孩充耳不聞,想要一下發力將倒勾拉出來。
“別動!”
突然從上方傳來一聲輕喝,然後一條白鞭從上方直甩下來,一下子就擊中了拉扯住倒勾之人的手,看似隨意的一下,卻讓那大漢疼的直接鬆了手。
“什麼人?”
“你不配知道。”
話音剛落,一身穿白衣的小我就落到了重傷男子的身前,接著一語不發,直接上前去跟那些追殺者打了起來。不到幾個回合,那些人就兵敗如山倒,直接落荒而逃。
“你是誰?”
“你沒必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如果我要殺你,剛剛我就不需要救你了。”
“我......”
小男孩還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抵不住失血過多的暈眩,徹底地昏迷了過去。小我倒沒有絲毫的害怕,從懷裏拿出一包藥粉,倒進水壺裏,搖勻了,然後直接給男孩灌了下去。等了一會兒,見男孩的表情沒那麼痛苦了,便拿出一把利刃,小心地挑開幾處地方。
手下一個巧勁,便將機關解除了,然後把那個倒勾小心地取了出來。可饒是這樣,男孩還是疼的有些顫抖,眉毛皺緊,額間滲出了一些細汗,我看見後,便又拿出了另外一個藥瓶,倒出幾顆藥丸,塞進了男孩疼的緊閉著的嘴裏。
等到男孩醒過來時,天已經變黑了。他眨眨眼發現不遠處坐著一個人,正在專心致誌地弄著那堆柴火,讓火苗不至於滅掉。
“別亂動,你的傷口還沒好的。你要是亂動,留下什麼病根,後果自負。”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不是魔族的人。”
“我是神族的,跟你和那些抓捕你的人都是對立的。”我脆生生地說道。
男孩小心地避開了傷口,慢慢地坐了起來,他疑惑地看著我,大大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懷疑。
“行了,我是神族審判官的後裔,我受命巡查,剛好路過,所以救了你,因此你不需要這樣滿眼警惕地盯著我,我不會傷你,天一亮,我們就各分東西,各走各路。”我冷冷地說道。
“我......我是魔族的,我叫佐吾。”男孩稍微放鬆了身體的說道。
“佐吾,佐吾,這名字不錯。你是魔族的藥人?”我問道
佐吾一聽到我這麼說,臉色立馬就變得更加不好看了。我看了看他的神情,也明白為何他會不高興。
藥人,在魔族是最悲慘的存在,從出生起便因自身的特殊體質被選為藥人,從小便被訓練成殺手,小小年紀便要麵對同伴的刺殺,陷害,更要上到戰場上廝殺,一著不慎,便會命喪於此。
我向他柔柔地笑了笑,其實在神族,也有這樣類似的存在,甚至更加殘酷。我就是這麼個存在,我雖不是要人,卻是神族審判官的後裔,從出生起便被斬斷情緣,生生世世孤身一人,並被要求清心寡欲,隻為能最公平正義地審判三界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曆來的審判官都受盡萬人擁戴,生世詳盡他人的敬仰,可到了我,我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虛名。
我雖然隻有八歲,卻已經審判過了無數的案子,在其中我看到了無數的恩怨糾紛,情感跌宕,我看著他們為情所困,因貪而亡,這些生靈都在被審判裁決時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可在場的審判官無一動容,我的師傅更是屢次警告我,不可動惻隱之心。
然,我還是覺得這些生靈的一生十分的有趣,有愛有恨,有情有怨,這多有意思。反觀我,冷靜無情,刻板認真,卻毫無樂趣所言。武功決絕,卻毫無用武之地,才高八鬥,卻隻用作書寫案子。
而更讓我想遠離審判官這個位置的原因,便是我覺得,任何生靈都應該有他自己最後的選擇,我乃至任何審判官,都沒有這個資格去審判他人,何況有些人,不過是為了一份情,一份執念,這樣有情有義的生靈為何要被判入靈淵,曆最殘酷的劫,遭最痛苦的難?
當我將這些請教師傅時,師傅卻無奈地撫摸著我的頭。
“殤兒,你啊,是這屆審判官最有悟根的人,可你的聰慧有時卻會讓你誤入歧途,你記住了,至情隻會至殤,我幫你起這個名字,就是為了讓你時刻記住,身為審判官,我們更不能為情所困,不然最後你會悔不當初的。”
師傅說完這番話,平日裏淡然的眼眸竟浮現出一分憂傷。我看著這麼陌生的師傅,不禁有些愕然。身為師傅的弟子,我從未見過師傅除了淡漠以外的神情,而此刻的師傅,全身卻環繞著傷感和悔恨還有不甘。
我還想請教清楚事情,可師傅卻揮揮手,讓我出去了,我便不敢再多說,低下頭,行了一禮,便出去了。對於師傅,我除了尊敬便還是尊敬,至於所謂的孺慕之情,我是沒有的,神族的人都沒有自己的父母,我們都是被製作出來,至於製作的渠道和方法都掌握在當權人的手中。
所以,這樣子的我,是沒有過多的感情的,從睜眼開始,我便被賦予了應負的使命,哪怕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不得不走上這樣子的路了。所以當我逐漸長大,我越發不明白,我到底活著是為了什麼,斬情根,毀情緣,冷情寡心,高處不勝寒,到底為的是什麼。
高高在上,為的就是俯視世人嗎?可那冰冷的權力卻不能帶給我一絲的溫暖,當我受傷倒地時,有的隻是同伴的出賣,當我竭盡全力去救人時,卻被所救之人反咬一口,而這一切,隻因為我是這代審判官最有可能繼位的人,所以無數想要這個位置的人,想取我的性命。
說來真是何等的諷刺?我壓根兒就對這個位置無感,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坐上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於我而言,要是可能的話,我倒寧願我根本就不是神族的人,更不是審判官的後裔,我隻是一個在世間平凡的生靈,這樣我反而能去體會我真正渴望的情感和溫暖。
所以當我看見這個小男孩時,看見他眼底的痛苦和孤獨,還有那一身的傷,我就忍不住出手救了他,因為我知道,我和他是一類人,而我不想失去一個難得的同類,盡管他是所謂神族的敵對,魔族的人。
而在剛剛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左胸上的那個特殊的印記,讓我不禁猜測他可能是魔族的藥人。
“我叫殤兒,我是神族審判官的後裔,你別害怕,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我們不如交個朋友吧?”我抓了抓後腦勺說道。
“你既然是神族的審判官,為何還要救我?我是魔族的人,還是藥人,這不是你們最不齒的存在嗎?你救了我,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奇怪嗎?我沒什麼給你利用的,你救了我,也沒什麼用。”
“那如果,我隻是殤兒,你會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嗎?”我認真地看著他道。
他愣了愣,顯然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卻稍微諷刺地笑了笑,不再說話。其實剛剛我這麼說也沒報多大的希望,我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所謂的朋友,因為每個人都不允許有自己的情感,久而久之,最初淡淡的情誼也漸漸地在時間長河裏淡去了。
其他人都覺得這很正常,所以當我為了救一個假死的同伴,被他所傷之時,周圍沒有人幫我,那一次,我僥幸活了下來,回去還被師傅罰去受了四個月的責罰。當我拖著滿身傷痕回到師傅麵前複命的時候,師傅卻告訴我,如有下次,便不是天罰那麼簡單了。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那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明明我們一直都很友好的,可為什麼他卻裝死害我,而周遭的人甚至認為我救她是不對的,如果要跟自己的同伴自相殘殺,我才能成為審判官的繼承者,那麼我寧願不要了。
可這樣子感情用事的我,卻偏偏被所有的審判官看作是最有潛力的繼承人,隻因為我天生對武功領悟的悟性格外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