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走到岸邊,看到孫壯,笑道:“你倒是走得不慢,還以為要等你要午後呢!”又看向羅文虎,笑道,“你便是羅秀才,王相倒是屢屢讚你,鐵鬆溪一戰打得很漂亮啊!”
“無杆爺、劉製軍、曹指揮他們,鐵鬆溪不是文虎能守的,”羅文虎行禮道,“文虎不敢居功……”
“有功不居太謙虛也不好,鐵鬆溪一役,諸將卒戮力同心是一個因素,你指揮周全,也確實有功;我等會兒,與宋公、胡公、宗庭以及王相他們,要聽一聽你的指揮心得。”林縛看著羅獻成這位初受重用、後因有野心接羅獻成之位而給踢到一旁的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羅文虎身邊的周勝與田蘇,笑道,“周勝、田蘇,淮東勇卒也,陣前連斬二十一敵,今日簡宴,我來給你們授勳!”
周勝、田蘇沒想到能隨孫壯、羅文虎來見到傳聞的南朝第一權臣東海狐,心兒都飄到沒影兒了,這會兒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平複下來,沒想到林縛能知道他們的名字,甚至沒見過麵便能認出他們來,又激動得手足打顫,周勝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沒苦娃子殺得多,才撿了十七顆首級!”
“不過你陣前斬殺一員敵騎佐領,敵騎騎領可是旅將一級的敵將啊,這個功勞可不小。”林縛記憶力甚好,讀過鐵鬆溪一役的報告,諸多細節掐指便能道來。
王相也是初次來見林縛,也能看到舊主羅獻成與林縛之間的巨大差距,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對於中下層將官來說,需要更簡單,看周勝、田蘇二人激動的樣子,以後還會不為淮東軍奮死殺敵?便是羅文虎見過世麵,要鎮定一些,大概也為林縛這麼快就接見他、又如此肯定他的用兵之能而激動不己吧!
千百年來,無論或文或武,能人輩出,他們有野心追求權勢,但說到根本還不是人活一世,還不是想自己的才幹能得到施展?
林縛坐下來洗濯泥足穿好靴子,再爬上岸去。
王相比羅文虎早一天來龍嘴山,站在一旁替羅文虎介紹宋浮、胡文穆、高宗庭等人。
羅文虎沒想到昔日的荊湖第一人胡文穆此時會站在林縛身邊,還甘居其下,心想這暝暝之中大概就是勢不可逆吧?
走到斷崖之上,轉身去看湯湯漢水,林縛也是心有感慨。
他要是單純想締造林氏王朝,也許更簡單一些,大不了一地血腥便能代元自立,然後再籌措北伐之事,但是千百年曆史不能跳脫舊有的格局,代元自立又有何益?但在頑強的千百年傳統麵前,想跳出舊有格局,又是何等的艱難!
其他,亂世之下,野心之徒如過江之鯽,許多淮東都能用之,但亂世過後,是“狡兔死、走狗烹”,還是“杯酒釋兵權”,封田宅以養其富貴,都脫離不了舊有格局。而想新格局能到來,簡單的搞一套“君主立憲”的外殼,隻會惹來更殘酷、更瘋狂的血腥。
也許荊襄一戰過後,就要提前做一些準備工作了,林縛心裏暗暗想著,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收複襄陽、南陽再說。
想到這裏,林縛轉回頭來,對跟在後麵的羅文虎說道:“羅秀才對兵事理解頗深,宗庭也說你有將才,能不能委屈暫在軍情司任指揮參軍,以協助宗庭他們製定全局的軍機戰策?”
“末將領命。”羅文虎說道。
羅文虎粗略知道軍情司實際是林縛身邊最核心的軍戰參謀機構,荊襄會戰的周密計劃便是出自軍情司,而淮東軍幾乎所有的中高級將職都要從軍情司過一遍才會外放,羅文虎來之前還為自己的前程擔憂,此時能入軍情司任指揮參軍參與淮東軍的最高軍機,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
“這兩個甭貨怎麼辦?”孫壯指著周勝、田蘇問林縛,這兩人都跟著羅文虎當隨扈有些浪費了。孫壯性子粗爽,他越是罵人,周勝、田蘇聽得越是高興。
林縛笑道:“你看著辦好了,不過要先送戰訓學堂。”
軍旅倥傯,林縛回軍壘設薄宴招待王相、羅文虎等投附將臣;在宴後,田蘇、周勝即奉命去江夏到戰訓學堂報道,甚至來不及跟羅文虎道別。林縛宴後要抽時間與王相、宋浮等人商議戰後治隨州、恢複民生的政事,羅文虎在宴後便直接歸高宗庭轄管,編入軍情司的序列。
一入軍情司,雖說才是指揮參軍,也能接觸淮東的核心軍事機密,羅文虎才知道周同、劉振之已經率部北上去了樊城,趕來接替周同的是淮東另一員指揮使級的大將敖滄海,淮東軍主力包括水軍在內,這兩天都是全力北進。
羅文虎之前猜測荊襄會戰會隨著葉濟羅榮率部北撤關中、淮東軍趁勢收複襄陽、南陽而進入尾聲,沒想到跟他事先所猜測的不同,軍情司這邊卻緊密正籌劃荊襄之役的收尾之戰,作勢要在燕胡西線兵馬身上再狠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