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國相(3 / 3)

造鐵橋,采用城門吊啟的方式對鐵橋中段進行人工定時開啟、集中時段放船通行,效率將極大的提高。隻是金川河口的河道寬五十六米,造一座五十六米的純鐵橋,在當世還是首創,預估要耗資要超過五十萬銀元。

即使江寧能拿出這筆銀款來,在一座鐵橋上投入這麼多的資源,這顯然也不是江寧府自己能做主的,甚至樞密院也強烈反對——中樞還緊巴巴的呢;新稅政之後,江寧府的地方收入一下子增加很多,但江寧府餘銀再多,也不能一座橋上麵投入這麼多的銀款。

要知道當年造崇州新城,起初兩年投入的銀子都沒有這麼多。將來造一艘新式戰艦,預計也就隻要六七十萬銀元,如今為一座鐵橋如此大動幹戈,樞密院如何不氣憤?

林景中隻能學劉師度,迂回來爭取林縛的支持。

林縛拿出江寧府與工造司設計的鐵橋圖紙,微微驚訝的歎道:“要造鐵橋啊!”

對於金川鐵橋要消耗近兩百萬斤鐵料,林縛沒有意見。沒有持續不斷的消費,冶鐵及鑄造產業怎麼發展、技術怎麼進步?

要投入預計超過五十萬銀元的銀款,林縛也沒有意見。

分稅之後,地方稅源多了,特別是江寧府的厘金收入激增。財力足了,就是要用於地方民生。不用掉,難道建銀窯存起來?用於民生,除了有益民生之外,還能促進新產業的發展,促進經濟總量的增加。建銀窯將銀元沉澱下來,那才是大弊端。

林縛隻是擔心從傳統的石橋、木橋一下子跨越到鐵橋上,這個技術上成不成熟。

橋梁鋪造用鐵鑄件,這個倒沒有問題,鐵場連超大型海船的肋骨與龍骨都能鑄造,鑄造橋梁也不成問題,關鍵是立水橋基。工造司設計的橋基方案,放棄傳統的石料基座,而是在鐵筒內注石漿料加鐵筋,是完全有別於傳統的新工造技術。

婆羅山灰用於建燈塔才五年時間,石漿經趙醉鬼兒研製出來不到兩年時間,林景中就要將石漿料用於造價逾五十萬銀元的鐵橋上——雖說在造燈塔裏,試驗了許多新建造法,但單座燈塔的造價還是低的,出了什麼問題,補救都來得及,不至於造成大的損失。金川鐵橋要投五十萬銀元以上的銀款,關鍵一旦出問題,金川河兩岸的交通就會嚴重受礙,損失更大——林縛這才陡然發現,下麵的官員在發展新學、新技術上,開始展露出比他更激進、更積極的態度跟姿態來。

林縛蹙著眉頭,看著鋪在長案上的鐵橋設計圖。

馬車在轔轔而行,由於車體經過特別的設計,林縛坐在馬車裏處置政務,不大覺察到車體行進時通常會有的震蕩。

林景中緊張的看著林縛,這個方案沒有林縛的支持,根本不可能通過。

他拿出這個方案去找林夢得,林夢得差點指著他的鼻子罵敗家子,還說要向公府會議提議降低江寧府的分稅比例。

“造,”林縛手按著長桌,下定決心道,“隻要江寧府在籌款方麵考慮仔細些,不要怕以後會出問題。新政就是摸著石頭過河,不能等石頭都露出水麵再過河……不過,樞密院將王學善的舊宅拿出來籌立博物院,宅子裏有條曲溪,有石橋,但是石橋完全不能展示新學的成就。我希望江寧府先拿一筆銀款出來,在這條曲溪造一座小型鐵橋,先將金川大鐵橋要用的技術,在博物院裏先實際試驗一下,也算是為博物院添上一景!”

“多說跟主公討價還價占不到便宜,這座鐵橋江寧府也隻能認了。”林景中笑道。

林縛哈哈一笑,說道:“如今財支分列,內府能用的支度,也都有定額,想做的事情也多,我也要額外想辦法。另外,財政上適度鋪張一些,也不是就一定有害,關鍵要掌握好度,我們的思維要轉變過來。這次,我支持你。”

林縛目前主要還是用龐大的軍購市場去支撐新產業、新技術的發展,即使北伐成功,也沒有打算停下向西、向北的軍事擴張……

林縛回江寧,就住了半個月,立春祭天禮之後,就又回海州督軍去了。

進入永興七年,林縛依舊沒有大舉北伐的意圖,精力還是主要放在整軍上,一切都顯得波瀾不驚。也許是江寧府計劃投入五十萬銀元建造金川鐵橋,成為年後最熱鬧的議論。

嶽冷秋於二月上旬返回江寧述職。

雖說軍事參謀部已經正式接管全國的軍政,嶽冷秋作為河南諸鎮監軍使,首先要向軍事參謀部負責,但作為總督級的使臣,還是要進宮向梁氏、永興帝及政事堂諸相麵稟河南軍務。

“不思北伐大計,江寧一座破橋要投入五十萬兩銀子,崇國公是要將民脂民膏公然的都裝進自家的口袋嗎?”梁氏與滿臉病容的永興帝並坐犀台高案之後,氣色稍好一些,當著程餘謙、沈戎、張晏等人的麵,就跟嶽冷秋抱怨江寧府建金川鐵橋。

目前除了抱怨幾聲,宮裏及政事堂,幾乎完全插手不上軍政事務。

鑄幣局鑄銀元,采用足銀,一枚銀元的價值還要比一兩銀子略高一些,五十萬銀元,就是五十萬兩銀子。

嶽冷秋也為江寧府為造一座鐵橋投五十萬銀元而吃驚不小,河南諸鎮十二萬將卒,今年樞密院拔給的總軍資也就二百五十萬銀元,江寧府卻要為一座十五六丈寬的鐵橋投五十萬銀元,可以擴編五萬戰卒的銀子就投到一座橋裏麵,簡直是鋪張到極點。

不過也很顯然,林縛並沒有必要通過這種手段將銀子裝進自己的囊裏,

太後梁氏的氣急敗壞也是顯而易見的:

事實上在座的諸多人,包括永興帝在內,都希望林縛能立興組織北伐。倒不是說眾人都期望林縛在北伐中再獲大捷,實際上,對於永興帝、梁氏及帝黨在內,他們心裏都能清楚:林縛若北伐若再獲大捷,聲望將更上一層樓,改朝易代;但是大家都巴望著林縛倉促組織北伐會失利,帝黨也唯有如此才有一絲可能扳回劣勢。

林縛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不急著組織大興北伐,而是先行新政,不僅帝室及政事堂的權柄給架空,六部大部分官吏都給樞密院各監司吸收,如今也隻剩下幾張空皮子,再拖個一年兩載,公府治政的根基紮下來,元氏帝室就將成為可有可無、無人關心的存在。

這大概也是梁氏對林縛將大筆的銀款用於造橋、而不急於北伐最為憤恨跟不滿的地方吧?

嶽冷秋暗暗的想著,對此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梁氏,一幹老臣扯七扯八的說了一些事情,臨告退時,餘於謙站起來,將袖手藏著一封奏函拿出來,舉在額頭,恭敬的說道:“老臣年歲已高,前些天偶染風寒,猶覺得自己如風中殘燭,不堪歲月摧殘。心力憔悴之餘,便想或是退居草堂待老之時,今懇請太後、皇上念老臣對朝廷忠心耿耿,雖愚鈍,但對國家勤勤勉勉,許老臣告老還鄉……”

嶽冷秋愣在那裏。

“程卿,你也要棄元氏而去嗎?”梁氏慘惶而問。

“老臣不敢,恕老臣愚鈍老邁,留在朝中實無益國家啊。”程餘謙走到殿前跪下叩頭,一心求去。

張晏、沈戎二人麵麵相覷,心裏淒然,暗然:程餘謙這隻老狐狸也要以退求保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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