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話堵住了葉平君所有的退路,她是個什麼身份,她是他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早晚都是要有這樣的一天,她還能怎樣呢?葉平君清澈的眸子裏漸漸地透出絕望的光來,木頭一般地僵立在那裏,他卻已經伸手將她手裏的花瓶拿了下去,再來握住了她的右手腕,她本能的還要往回縮,他就一把將她扯了過來。
葉平君的眼眶立時就濕潤了,恐懼地哽咽了一聲,“不……”,他的動作那麼頓了頓,片刻之後卻又淡淡地笑了一聲,她在慌亂間竟被他拉到了沙發前坐下,他也坐在一旁,順手將自己剛才帶回來的那樣東西打開,正是一屜雞汁小湯包,還正冒著熱氣呢,他就把那一屜包子推到她的麵前,道:“順手買回來的,你嚐嚐看。”
葉平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那一屜冒著熱氣的雞汁小湯包,半晌說不出話來,虞昶軒看看她,極其自然地把手臂伸過來攬住了她的肩頭,將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裏,感覺到她脊背瞬間的僵硬抗拒,卻還是湊到她的耳邊低聲笑道:“剛剛是故意嚇唬你,你要是還不理我,以後還這樣嚇唬你。”
她終於回頭看他一眼,就見他的黑眸裏全都是溫柔的笑意,她心不由自主地就是一顫,慌就轉回頭來,道:“我不吃。”肩膀就是一鬆,是他放了她,他已經站起身來,道:“你吃完了就睡吧,我這就走了。”
他說完就已經走了出去,她還一個人僵硬地坐在沙發上發怔,手心卻是濕濕的,卻原來是攥了一手的冷汗,連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窗外的雨小了很多,雨滴順著屋簷一滴滴地往下落,猶如報時的夜漏,卻是緩慢的,一滴……一滴……透著寂寂的氣息,她便慢慢地縮起腳,抱著膝蓋坐在了沙發上,將自己緊緊地蜷在一起,還是禁不住的發抖,心跳得更加厲害起來。
第二日上午,李太太便坐了自家的小汽車來了楓台,門房來報,平君正坐在廳裏,還沒有來得及上樓去,就見李太太穿了件白色暗花提花緞旗袍,一進門便拿著雪青色的絹帕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望著平君笑道:“好妹妹,這樣久的時間不見,想死姐姐我了。”
平君就坐在紫絨紗發上,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李太太,李太太就笑容滿麵地走上來,親熱地坐在一旁,將平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裏,細細地端詳了她一遍,微微笑道:“外麵都說五少疼妹妹就跟疼自己的眼珠子似的,果然是這樣,妹妹這氣色可是比先前好,人也是越發的美麗了。”
平君默默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李太太眼珠一轉,依舊微笑著,“妹妹現在是攀了高枝兒了,過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難道就不該記我們這一功麼?”平君就抬起眼眸看看李太太,眼眸黑白分明,清聲道:“是嗎?那我倒很是要給你們記上這一功呢。”
李太太一怔,就見平君的眼眸裏透著冰般的冷,她倒是沒想到是這樣,默了半晌,便又笑一笑,道:“這話正是,你想想上次學廷被捉到了監獄裏去,要不是我們家伯仁上下疏通,力保著他,他也未必能那樣容易地出來,不過現在人是放出了,可是卻在特務處那裏留下的案底,就怕哪一天,伯仁一個不留神,他又叫人給捉了進去了,到那時可就不好了。”
平君就望著李太太,嘴唇抿起來,李太太卻依然氣定神閑地笑一笑,轉頭便向著窗外看了一眼,笑道:“都說虞家的私宅多得很,唯有這楓台是最美的,你看看這風景,金陵除了虞家,又有哪一家有這樣的氣派呢。”
李太太才說完,就見一隻桂皮色的金絲雀停在了窗外的一棵鬆柏枝上,歡快地叫著,李太太道:“呀,好漂亮的一隻金絲雀。”平君也往窗外看了一眼,眼裏出現溫和的光來,“那是芙蓉鳥。”這芙蓉鳥是金絲雀的一個別稱,李太太便笑道:“看妹妹的樣子,是很喜歡這芙蓉鳥了。”
平君也不願意多說些什麼,隻把頭點了一點,李太太又說了些家常,無非是問她喜歡玩些什麼,可喜歡看電影吃西餐之類的,平君隻一律點頭敷衍過去,臨近中午的時候,李太太就笑吟吟地走了。
旁邊的丫頭走來道:“葉小姐該吃午飯了。”平君隻搖搖頭,站起身來上樓去,一個人推開臥室的門,就見臥室裏的幾扇窗戶都開著,窗外有一棵不知名的高樹,開著火紅的花,一嘟嚕一嘟嚕的,很是熱鬧,香風蕩悠悠地飄進來,吹得放在沙發前麵案幾上的那幾本書嘩嘩地作響,她就走上去把幾本書都擺正了,因地毯極軟,就勢便坐在了地毯上,拿起一旁的一把團扇,靜靜地握在手裏。
虞昶軒回來的時候,正是下午兩點多鍾,他一路上了樓,一推開臥室的門,眼前卻是空蕩蕩的,竟沒有看見她,他心中一緊,轉過頭來一望,就見她坐在地毯上,將頭靠在一旁的案幾上,竟然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