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候,有陽光從拉開大窗簾的窗外射進來,在這樣深秋的天氣裏,一點點的光束都會讓人覺得暖,豆青釉刻花瓶裏插著一大捧的桂花,那種新鮮的鮮花香氣卻輸過了吊在衣櫃裏的裝丁香花末子的白緞荷包,葉平君坐在沙發上,隻覺得自己的鼻息間都是丁香花的味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角,傷口不大,並且已經包紮好了,略略的有些痛。
報紙端正地擺放在茶幾上,有血的那一頁被壓在了下麵,接著她聽到了門聲,是秋珞進來了。
她依然坐在那裏,直到秋珞笑著叫了一聲,“葉小姐,你找我?”
葉平君看著那張報紙,慢慢地說:“以後不要再亂動我的東西,還要麻煩五少重新給我拿回來。”
秋珞的臉色立時就難看起來。
葉平君平靜地道:“我跟五少說,這邊的人手夠了,也不用著你,你也年歲大了,索性就直接安排你回鄉下嫁人去吧,今天早上我就讓人去辦了,明天你爹娘就來領你。”
秋珞幾乎在一刹那間滿麵雪白,“撲通”一下跪在了地毯上,連聲叫道:“葉小姐,你千萬別趕我……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
平君微微一笑,緩緩道:“你當我是哪一家的嬌小姐,任你欺負任你折辱,被你說個兩句,耍個小伎倆就氣到流淚吐血,你還真是打錯了主意,我也沒有那樣寬宏大量,即便是饒了你一次又一次,你還真以為我治不了你麼?”
她轉過頭來,目光投注在淚流滿麵的秋珞身上,“提醒你一句,下次再想要對付我的時候,最好挑一個好一點的時機,一招就把我徹底趕盡殺絕,否則,等我緩過氣來,死的就是你了。”
秋珞萬萬沒有想到葉平君說出這樣一席話來,隻害怕地跪在那裏掉眼淚,葉平君望著她,緩緩道:“你可真是糊塗到了極點,他想要誰,我左右不了,你也左右不了,在這裏大費心思又有何用?反倒攪得大家都不好過,我沒來的時候,他就沒讓你住到這個屋子裏來,難道你把我趕走了,他就能讓你住到這屋子裏來了?”
秋珞不住地啜泣著,連說著再也不敢了,平君便不再說話,慢慢地轉過頭來,望著窗外,就遙遙地見到遠處玉霞山上那一片楓紅如火焰般燃燒著,那樣的光芒狠狠地刺到了她的眼睛裏,她覺得眼眸裏有一陣陣溫熱湧起來,隻把柔軟的嘴角無聲地揚起,竟是苦澀的一笑,輕輕地說了一句。
“把這報紙拿去燒了罷。”
金陵的冬季,本就有些幹冷,接連著又下了幾場雨夾雪,那冷意更是要刺到人的骨子裏去,正是上午十點左右,虞氏官邸內燒著暖暖的熱水汀,花瓶裏插著不合四季的折枝花,虞太太正在客廳裏教外孫兒澤寧寫大字,抬頭就見管家周泰來送點心,就道:“五少爺還沒起來麼?”
周泰就道:“好像還沒,朱媽剛才倒是敲了敲門,就是裏麵沒有應聲。”
虞太太立即擔心道:“這孩子這陣子跟著他父親風裏來雨裏去的,這才好容易休息幾天,別是累病了吧?我上去看看。”她讓一旁的下人喂澤寧吃點心,自己就一路上了樓,一路走到虞昶軒的房門前,連著敲了幾下門,裏麵都沒有人應聲,虞太太就有些急躁,對一旁的管家周泰說,“把門打開。”
周泰從腰間拿出一大把鑰匙來,分出一把打開了房門,虞太太就推門進去,就見虞昶軒擁著被躺在床上,她就念了一聲,“昶軒,你病了麼?”虞昶軒本不想說話,但見母親的語氣急起來,就把被子一掀,坐起來道:“我又不是三四歲的孩子,怎麼就病了。”
虞太太看他這樣,慌道:“把那被子蓋上,這樣一冷一熱的,還受得了,你要是累就再躺會兒,反正你父親也不在家,看你這眼眶子,怎麼睡了這樣久,竟還鬧了兩個黑眼圈出來?”
虞昶軒顧左右而言他,道:“父親去哪了?”
虞太太就坐在床邊,瞅著他的神色真是不太精神,伸手來摸虞昶軒的額頭試溫度,虞昶軒把頭一轉,露出不太耐煩的神氣來,虞太太就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現在是大人了,我再這樣把你當孩子看可就不行了,今兒是牟家的兒子與陶家大小姐雅宜的婚禮,你父親吃喜酒去了。”
虞昶軒笑道:“牟陶兩家聯姻,用意昭然若揭啊,這樣一樁政治婚姻,恐怕又要惹得父親上一陣子火了,你說楚家怎麼就沒個女兒呢,不然我還能親身上陣,給父親分個憂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