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 獻策(1 / 3)

第十三章(上) 獻策

洪武十二年春二月戊戌,平遼侯武安國、靖海侯曹振、北平知府郭璞聯名上書,勸朱元璋在北征雄師中挑選精壯之士,組建裝備精甲,火銃和火炮的無敵軍隊。在沿海各港建立海關和海衛,收取關稅以充實國庫,訓練水師以防備倭寇。“選煉精兵,盡複華夏故土,驅逐倭寇,揚中華國威”。奏章上還提到富國強兵的辦法,即農、工、商、虞並舉。

熟讀經史的大明文臣們第一次聽到這種四民平等,特別是很大程度上帶有重商主義的提議,議論紛紛。從日前皇帝封武安國為平遼侯和對遼東地理的關注程度上大家就能推斷出朱元璋想對遼東用兵。去年徐達大破蒙古和燕王獻“如畫江山圖”所帶來的震蕩還沒有過去,此時如果反對出兵,一定會犯眾怒,沒有人會笨到觸這個黴頭。倭寇欺人太甚,的確也應該討伐。但興建海陸關口收取關稅這個建議實在太新鮮了一點。雖然目前大明國庫空虛,多一些銀子對誰都沒壞處。但這樣做明顯的把商業放在了一個重要的地位上,這是他們所接受不了的。至於四民平等,更與儒家上千年治國經驗相違背,絕對不能讚同。

“萬歲,古人雲,金銀珠玉,饑不能食,渴不能飲,不如穀物絲麻。萬歲如開興商之風,民間必重利輕義,此乃取禍之道也”。低聲議論了一會,禦史大夫陳寧出班跪倒,大聲啟奏道。“昔管仲治齊,開女閭,通商賈,齊國富甲天下,雄極一時。然管仲之後,齊國禍亂從生,桓公亦亡於亂臣之手,此皆重商之禍也。商人凡事必先言利,而民從商則易爭,禍亂之始也。故古先聖王之所以導其民者,先務於農;民農非為地利也,貴其誌也。民農則樸,樸則易用,易用則邊境安,主位尊。民農則重,重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專一。民農則其產後,其產後則重徙,重徙****死其處二無二慮……”。他精通經史,這番道理本來就是古今儒者的共識,因此說起來頭頭是道。

朱元璋聽完,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如果換在以往,這些話他還能聽進一二,立國之後,在恢複唐製的名義下,他聽取儒生們的建議製定了一係列的國家政策。這些重農政策使曆經劫難的國家慢慢的恢複了生機。明初人口僅六千多萬,地廣人稀,農業的確是國家迅速恢複活力的良方。但現在他需要的不再是恢複,而是發展,武安國講述的如畫江山,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裏。做一個比蒙古成吉思汗還擁有更廣闊土地的帝王,已經成了他的宿願。況且他發現,在國家強大這個目標下,君臣更容易同心協力。關於如何富國強兵以逐鹿天下,昨天他基本上已經同意了郭璞等人的看法,今天拿到朝堂上,僅僅是為了加強一下自己的信心。所以對陳寧的話很不以為然,低聲問道“依卿之見,如何才能糧餉充足,恢複遼東故土,並使倭寇不再為禍”?

“陛下,我朝立國以來,威甲海內,四夷臣服,蒙古來朝。依臣之見,對外派良將嚴守四境,對內廣修仁德,自可不戰而曲人之兵。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幹戚舞,有苗乃服。聖上仁德,萬民景仰,天下歸心。遼東乃蠻荒之地,取之徒費兵餉,不若修德政以使之歸心。其民心向我,其主必不能守。倭寇掠我海岸,圖我財貨也。臣以為若無財貨相誘,倭自去。陛下與其建海衛,不若遷沿海之民於內地,令沿海之地十裏不得有民,無朝廷之令,片板不得入海。倭人無財無糧,日久自散”。

“無恥”,武安國心裏暗暗罵了一聲,他不擅長這種惘顧事實的詭辯,正在心中想如何駁倒陳寧,那邊西平侯沐英早已按耐不住,站了出來。跪奏道:“萬歲,陳大夫所言,臣不敢苟同。蒙古所以臣服,兵勢乃所迫而。高麗所以敢據遼東,亦仗兵勢也。修仁德以圖其歸還遼東故土,無異與虎謀皮。不戰而曲人之兵,所憑武備而非仁德。若有苗修仁德,舜肯歸之乎。”

剛剛說完,老將湯和又站了出來,啟奏道:“倭海上來,則宜海上禦之耳。遷民以避之,實乃有損我大明天威。若想除倭患,宜置衛所,陸聚步兵,水具戰艦,則倭不得入,入亦不得傅岸。倭人欺善怕惡,若一味避之,其必欺我欲甚,非但沿海,內陸亦為其擾也。萬歲若欲平倭,臣雖老,願為陛下一行”。語畢,兩眼瞪向陳寧,白須微微顫動。

丞相胡維庸見陳寧在湯和的虎目逼視下已經不能抬頭,心念一動,出班跪倒,建議道:“陛下,依臣之見,西平侯沐英所言甚是,陳大夫所講亦不無道理”他擅長體會聖意,知道朱元璋的心思。但身為文臣領袖,此刻必須堅持住儒家基本。“陛下欲收遼東,驅海寇,乃英明之見,萬世之福也。然國不可輕易言商,商者,通有無也。今我大明富有四海,天下無我大明稀缺之物,通商於我何益哉,徒助敵而”,胡維庸先拍了朱元璋一個舒舒服服的馬屁,然後開始反駁武安國等人的建議。“臣以為建海衛可,海關則不必為之,使我中原財貨不外流,藏富與民為上策。興海關,則為曉諭天下之國可與我互市,天下之國與我平等,損我上國顏麵,因小失大。且王者富民,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筐篋、實府庫。筐篋已富,府庫已實,而百姓貧,夫是之謂上溢而下漏。興商者,必與民爭利,動搖國之根本,正如是,平遼侯乃武將,不通文墨,故有此議,臣以為陛下可嘉其為國之心,不可聽其言”。他身為丞相,乃文官之首,在中書省執掌行政大權,一般沒有人敢反駁他。這幾句話又把矛盾引到了文臣和武將分界上,幾個想讚成武安國建議的文臣也不敢再出來說話,平素和胡維庸交好的中丞塗節、侍郎夏煜等人更是連連點頭,低聲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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