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棋局(二)(1 / 3)

棋局(二)

青色、藍色、紫色、紅色,閃電肆虐的斯扯著漆黑的七月天空,暴雨在狂風的助紂下如鞭子一樣抽打著世間的一切,平素點綴詩情畫意的垂柳被刮得東倒西歪,璋顯京城高貴的梧桐也枝斷幹折,“喀嚓”,焦雷打下,一株百年老樹當場被辟成碎片,狂風把碎枝爛葉掃成一團,揚進浩浩長江,頃刻不見蹤影。

天,真的怒了。

比天氣更怒的是朱元璋,禦書房外,混身早已濕透的小太監們躲在屋簷下,抱著肩膀瑟瑟發抖,靠近門口的地方,老奸巨猾的王公公忐忑不安的聽著裏麵的動靜。

他隻聽見一圈一圈的踱步聲。不比平時輕,也不比平時重,機械的重複著同樣的節奏,比北平進貢來的最新款自鳴鍾還精準。他的心也隨著那腳步聲一抽,一抽,緊張地嘴角幾乎吐出血來。

“小兔崽子,我殺了你”

“忘恩負義的小王八蛋,老子升你的官比誰都快,你******還敢當麵頂撞老子,老子誅你九族,”。

“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得寸進尺,不知好歹,朕要把你的祖宗從墳墓裏挖出來挫骨揚灰”!

朱元璋出身草莽,年少時遊曆四方,罵人的話花樣百出,可這些罵人話他沒有一句出口,隻是在心中翻來覆去的轉著,轉著,憋著,憋得他的臉出現青紫的顏色。

太監們從來沒見皇上發過這麼大的大火,越是一言不發越是讓人心驚膽戰。兩個站崗的侍衛乃是震北軍出身,雖然身體在風雨中依然如蒼鬆一樣筆挺,耳朵卻明顯的向書房內轉動。

黯淡的天光下,禦書房地上的血跡格外恐怖。朱元璋如獅子般踱來踱去。突然,他的身一頓,停住了,牆上的畫吸引住了他的眼睛。

“如畫江山,如畫江山”轉過頭,衝牆邊的書架使勁兒踢了兩腳,嘩啦啦,架子倒了,老太監匆匆忙忙的衝進來,誠惶誠恐地伏在地上把書一本本拾起,饒是在朱元璋身邊多年,他也不敢抬頭,一不小心,說不定皇上就把剛才在武侯爺身上沒發出去的怒氣瀉到自己身上,那不是找死嗎?皇上舍不得或是不敢殺武侯爺,殺自己可沒一點顧忌。

那個小子不能殺,朱元璋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更加生氣。一個時辰前,他剛剛大喝一聲“來人”,兩個兒子立刻跪倒在他麵前,求他暫息雷霆之怒,聽到招呼的侍衛衝進來,望著頭上開了一道大口子的武安國目瞪口呆。

“蠢材,給朕扶這狗賊去太醫那裏醫治,朕要駁得他心服口服,再治他犯上之罪”。朱元璋大叫道。

太子和燕王馬上識趣地和侍衛攙著武安國落荒而去,生怕犯了牛脾氣的武安國不下這個台階,再說出什麼讓朱元璋難堪的話來。太監們借著送太子的機會一個個順著門邊偷偷溜出,任誰也不敢直麵天威。

“朕要下令殺這個小子,那幾個侍衛會不會執行朕的命令”?朱元璋氣憤的想著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多半不會,那小子是震北軍的軍神,從侍衛們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士兵心中的威望。

即使那幾個侍衛聽從自己的命令,他也不能下手。現在皇宮中的護衛幾乎全部出自震北軍,殺了武安國,一旦有一兩個死士出來拚命,那火銃的威力血肉之軀如何抵擋?況且京城內還有萬餘震北軍把守險要之地。朱元璋現在開始後悔招震北軍入京的決定,如果真的像那小子分析那樣,胡維庸謀反相從者甚少,光憑沐英的叁萬人馬對付他們綽綽有餘,自己的確走了一步昏招。

沒幾個人參與!怎麼可能?朕怎能相信這小子的胡言亂語。

說是不信,但他心裏明白武安國說的在理。沒有引經據典,不空談仁義道德,也不求自己法外施恩,隻是舉出一個個例子說明大部分臣子的無辜,駁倒自己一個個殺人的理由。自己威脅也好,利誘也罷,這小子居然油鹽不進。

“既然太師李善長這樣的重臣都會被冤枉,那被冤枉的尋常官吏更不在少數”!

“錦衣衛根本拿不出這些人勾結胡維庸的切實證據來,要證明一個人有罪,必需有確實的證據,否則他就是無罪,陛下聖明,想必不能容忍在我大明出現‘莫須有’的罪名”。

“不問青紅皂白,先認為人有罪,被關在監牢裏的人怎麼去找自己無罪的證據,找來了,先入為主的官吏會相信他嗎”。

“陛下怎能判斷揭發的人不是為了領賞或洗清自己而誣告別人,三木之下,但求速死,要什麼口供要不出來”。

“胡維庸為相多年,為國選材,這幾年新任命的官員有幾人不是出自他手,他們是奉我大明皇命征召而來,又不是奉胡維庸私人命令征召,憑什麼就認為他們是胡的同黨。”

“律法的威力在於恒定和公平,不在於殘忍,不能因為人君的好惡而任意加重刑罰的等級,否則要這法律有什麼用”。

“不,不是寧可錯殺不能錯放。而應該是寧可錯放不可錯殺,放了他們,如果將來的確發現他們有罪,陛下還可以再把他們抓回來;如果殺了他們,將來發現他們冤枉,砍下來的腦袋可縫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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