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新報》的正麵觀點是,此事壓根和道義無關,曹振的士兵太少,向高麗運送彈藥也不容易,震北軍的最大弱點是必需有充足的彈藥供應。如果再堅持下去,一旦震北軍彈藥耗盡,雙方難免兩敗俱傷。此外,高麗王在國內號召力本來就不大,挾持他沒太多意義。相反李成桂以民族大義為口號,盡得高麗民心,即使大明擊敗了李成桂,光撲滅各地的反叛也要數十年,太不合算。反而是收回自己的國土後,勒索一筆賠償更合適,高麗國王無論換成誰,隻要想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就得恭恭敬敬的按期支付賠款,這種巨額的賠款,隻會讓高麗越來越弱。反麵觀點是,短期來看,不滅高麗好處比滅掉它大。但從長遠利益分析,應該滅掉它。李成桂狼子野心,一定會找機會東山再起。況且滅掉高麗,雖然平亂會耗上些年月,但百年過後,高麗人都成了大明百姓,誰還記得故國衣冠,天下永遠太平才是萬世之利。
剛剛回到國內的曹振可沒時間理會別人怎麼議論,他給武安國的解釋也不過是“力窮”二字而已。而朱二先生對此的理解是,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高麗已經形成自己獨特民族,與塞外各部落不同,那些部落無論是認為自己是夏、商還是周的後代,至少還認為自己是中原人,而高麗卻從來沒有這樣的傳說。擊敗李成桂容易,消滅高麗人的反抗難。遼東被高麗占領了那麼多年,蘇策宇依然帶領自己的部眾不肯屈服。從“鞭子”眼中,你能看到深深的不屈與刻骨的仇恨。同樣,即使大明占領了高麗全境,高麗人中也會有蘇策宇這樣的英雄前仆後繼。“誰也不希望我們的後人終日生活在仇恨中”,他對著武安國,輕輕地說。
雖然未必認同朱二的意見,武安國依然很欣賞這個獨立思考的人。微笑著吃了個劉淩親手做的桂花蜜餞,仿佛陶醉在其中的甜美般半天才評價道:“怎麼處理高麗,那是你們的事,你們當時覺得合適,就是合適,反正皇上授權給你們了。至於後輩如何,他們會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我們管好自己這一輩子就行了,何必考慮那麼多。說不定哪天高麗人會和我們聯起手來,對付共同的敵人呢”?他想著自己那個時空朝鮮半島那場讓世界重新認識中國的戰爭,漸漸神馳。
“有道理,子孫們自然有子孫們的作為”,曹振在一旁接過話題,打趣道“此間樂,不思遼,武兄,你不會就這麼過一輩子吧”。內心深處,他還是為自己這位摯友擔心,伴君如伴虎,以你武安國的追求與秉性,呆在京城,不知哪天還會惹怒朱元璋,已經沒有兵權在手,朱元璋想除去你輕而易舉。所以,他這幾天交接完高麗善後事務,就趕著過來,希望能找出一個合適的辦法讓武安國離開京城。朱二到來之前,二人正說著此事。
對於各人安危,武安國顯然比曹振想得樂觀。他認為經過了遼東戰爭,朱元璋見識了堅船利炮的好處,肯定會在軍隊中大力推廣火器,對這些奇技淫巧的了解,沒有人比自己更多,對於朝廷有用的人,朱元璋還是會有一定的容忍度。
此外,雖然燕王到遼東後,曾幾次寫信給他父親,要求安排武安國到軍中任文職,但是,這種要求主要是為武安國的安全考慮。作為一個年少有為的王子,內心深處,他更希望憑借自身的力量。這一點從武安國從朱棣和自己告別時雀躍的目光中就能覺察得到。武安國沒有抱怨朱棣,換了自己,也會這樣。隻要不改變自己在震北軍中建立的製度,朱棣的行為不會太離譜。通過這兩年自己言傳身教,基本上已經改變了朱棣原來暴戾的性格。況且如果周圍的人都不是殘暴之徒,朱棣未必會像自己所熟知的那樣殘忍。
“我也不是樂不思蜀,能做事的地方不隻是遼東一地”,武安國看了朱二一眼,有些含混的說道。外人麵前,他不能和曹振把話說的太明,北平有郭璞,水師有曹振,還有若幹從北平到各地發展的學生,商人,每人或多或少的會帶上些北平新思維的印記,火種滿滿地已經在全國擴散,隻待合適的萌芽時機。他不認為可能很快地讓整個社會朝自己理想的方向發展,這幾年,所做的一切都是朝著一個目標的努力探索。無論到哪裏,他都不會放棄一個訴求,平等。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聽到來自民間關於自身權利的主動要求,而不是靠自己或其他時代領先者去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