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麋鹿(一)(3 / 3)

經曆和朱元璋的一場衝突,武安國成熟了很多。為了不讓這個民族流太多的血,他直批逆鱗,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朱元璋的權謀之術如此之高,可以一步步把他算計在內,明知是圈套也不得不鑽。在婚前,他完全可以不放棄軍權,朱元璋也一時不能把奈何得了他。但是,這就打碎了他向朱元璋提出的,每個人都要遵守法律,法律不能因人的特殊而隨意更改的原則。朱元璋不合法律的妄殺無辜,在他這裏就有了從權的理由。在讓朱元璋法外特批允許他繼續帶兵和遵守既有法律兩條道路前,他隻能選擇後者。而被他所救的文官,除了宋濂、李善長這種絕世智者之外, 很少有人感激他。相反,朱元璋巧妙地把拯救眾人性命的功勞加到了太子身上。現在,太子朱標獲得了仁厚的聲望,曹振有了直搗黃龍的戰功,唯獨自己,不但失去了軍權,而且失去了人脈。明天,遵循這個時代的習慣,他還要做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親自去為自己的嶽父複仇。為長輩複仇,這個時代的思維裏天經地義,朱元璋給了他這個大大的“恩典”,做完此事,他已經站在整個文官集團的對立麵上,高處不勝寒。

這場衝突,他贏回了數萬條生命,卻輸掉了整個局勢。他不想因自己影響北平、影響遼東的發展。他需要探索一個新的路子,一個新的推動社會變革的方式。在大明朝這張白紙上,他已經畫下了一個朦朧的世界,一個衝破黎明的希望,剩下的如畫江山,已經不是他和郭璞、曹振幾個人所能完成,需要更多的覺醒者,更多的智慧,更多的熱血。

“子由,我們能做的,僅僅是我們力所能及的,隻要沒有放棄最終的目標,不妨多找幾個方式,欲速則不達”。選了幾句合適的詞,武安國暗示曹振。

“武侯在求道嗎,怎麼我聽著這麼糊塗”,朱二先生滿臉不解。

“去去去,道可道,非常道”,曹振恨不得把朱二這個不速之客舉起來扔出牆外。“你當然不懂,我和武侯交往這麼多年,才多少明白一點兒,你小子不在家數錢,來找武侯有什麼事,不是又算計武侯什麼東西吧”!

朱二聽出曹振話中的奚落,裝作委屈的說:“豈敢,我這小算盤怎麼敢在武侯麵前耍,那武大財神可是白叫的!我這次來是受馮子銘所托,帶封信過來。他忙著去天津接新船,沒入江,直接從海上走了。鐵膽書生出麵召集北平的商團讚助了他這條船和一筆銀子,委托他到海外尋找我大明稀缺之物。《北平新報》出錢委托他尋找禹遊海外所到達的那些國家的方位和掌故。他急巴巴給武侯寫了一封信,向頂頭上司辭了職,就跑掉了。好在大家看他年青,沒人追究他失禮”。

馮子銘辭職的事情曹振知道,方明謙曾在他麵前大叫可惜。和馮子銘一起辭職的還有獨臂將軍邵雲飛,傷口痊愈後,他認為自己已經無法上陣,不願在留在水師中屍位素餐,一直鬧著離開。這次幹脆去和馮子銘搭夥,尋找海中奇珍去了。

“子銘這孩子是可造之材,這一去,說不定真能找到傳說中的海上絲綢之路,到時候西方的貨物、美酒、馬匹說不定能不經過大漠,直接從海上過來”。曹振對馮子銘的未來十分看好。

“說不定還有書籍、讀書人也跟著過來,當年秦國就是靠網絡了全天下的人才一統六國的,我們大明說不定也可以。武兄,你們北平翻譯出的那些算術書,我以前從來沒見過,讀後受益匪淺。如果把夷人擅長的我們都學會了,更容易打敗他們”。這個茶商世家出身的朱二倒不似一般讀書人那樣封閉,對西方未知世界的學術表現出很濃厚興趣。雖然這個興趣的目的是為了征服,但總是好過視中華文化優於一切的坐井觀天者。曹振少年遊曆四方,所學本來就雜,武安國的雜學更不必說,加上這個“亂讀書”的朱二,三人也不缺話題,談談說說,直到掌燈十分方散。

洪武十三年秋,高麗平。朱元璋設宴中華門,受百官朝賀。太子奏請大赦天下,元璋許之,將涉嫌胡逆案不深者皆釋放出獄,闔家貶往遼東,教燕王選賢能用之。百官稱謝,皆感太子仁德。

十一月,論塗節罪,節雖有出首之功,諸臣皆以其為維庸死黨,依律棄市,家人發往碎葉為奴。維庸從黨證據確鑿者各地二百餘官或絞或斬,親屬貶往海南。陳寧罪行不彰,但其從政多年唯胡維庸馬首是瞻,難脫幹係,赦其死罪,發往嶺南捕象。

燕王請駙馬都尉武安國致遼東輔佐軍務,元璋曰:“武卿乃國之棟梁,朕欲留之問策朝夕”,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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