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被他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逗樂,點點頭,嘴角翹到了耳朵上,“怎麼,看樣子你還挺搶手,不怕,你幹脆賣身到我家算了,你欠人家的錢我給你還”!
“啪”,馮文桂抬手給自己一個嘴巴,真疼,看來不是被水淹迷糊了,這個怪怪的胖子真的存在。
“別打,賣身給我家,你就是我家的東西,不能隨便破壞”。
“我可是欠了人家一百多兩銀子”。
“好說,晴兒,待會讓管家拿現銀,派人跟著這個小子去把債清了,記住是現銀,別拿銀票,徐記的銀票估計這段時間沒人願意收”。牛頭胖子根本沒把一百兩放在眼裏,痛快的樣子讓馮文桂對他多少有了些好感。
可是胖子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碎了他的夢想,“起來吧,跟著晴兒去把衣服換了,記住你家主人姓高,出去別墜了我的名頭,待會歇息夠了就到股票行邊上蹲著去,看哪個欠錢不多且還不起想死的就拉住,帶到船上來,我收他做仆人。記住要挑腿腳結實、欠債不多,幹兩年能回本的那些,去吧”。
馮文桂終於知道自己落入了誰的手裏,活閻羅高德勇,這個人是出了名的人販子,北平很多妓院賭場都有他的股份,心頭不由得湧上一縷寒意。已經沒有了再死一次勇氣的他順著艙壁認命地溜出去,臨出門還聽見高閻王的數落聲,“嗤,好好一個大男人,什麼坎兒過不去,偏偏尋死,好死不如賴活著,幹兩年活什麼掙不回來,笨”。
安頓完了馮文桂,高德勇抓起一把玉如意塞進自己的脖領子,呲牙咧嘴地撓後背,高家祖訓,生意人不可以心軟,可能是因為最近第九個姨太太有喜,大夫說八成是個兒子的緣故,自己心情經常好到沒來由地發善心。這次居然救起了欠了一身股債的賭徒。
算了,就當前天和狄慶之他們合夥狙擊股票賺的錢喝了頓花酒吧,胖子嘬嘬牙花子,依然有些肉疼,這次北平股災不知持續多長時間,北平工廠裏的青壯勞力可都是幹活的好手,如果能壓低價錢把這些破產工人買為奴仆,瞅機會賣到蒙古西邊河中地區去,每個都值幾百兩銀子。希望他們欠債別太多,也別盡是些大肚子漢。錢麼,還是能省就省一些。
門外細碎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安頓過馮文桂回來的晴兒接過玉如意,輕柔的用手指幫高德勇抓癢。這個女奴是高胖子從回回商人那裏用兩匹駱駝換來的,負責他的飲食起居等大小雜務,高家不是雇不起更多的奴仆,隻是這種開銷不符合高家的一貫原則。
“這裏,對,就是這裏,向左,對,再向下”,高胖子閉起眼睛,舒服的享受著背後的柔夷,這個小女奴非常貼心,如果不是因為納了他還要花錢賣新女奴,高胖子早就把她納為第十房太太了。小女奴晴兒沒有中原女子對金錢那種矜持,對高胖子的崇拜都寫在目光裏。
“爺,您今天晚上在臨風閣安排的筵席已經準備好了,客人說一定會到”。晴兒的中國話說得很純正,這是高胖子多年調教的功勞。
“唔,知道了,把我準備的那套宋代文房四寶拿出來,讓 高福給我放到馬車中”,胖子閉著眼睛吩咐,女奴給他抓完了癢,拉來一把搖椅請他坐下,然後一邊輕輕地給他捶肩,一邊小心的提醒他今晚的日程。
可惜沒見到武侯,如果能見到武侯,生意一定更好做。聽人家說武侯是個非常通情理的財主,做買賣從來都不牽掣其他東西。高胖子從別人的介紹推斷即使不給武侯送禮,武候說不頂也會答應自己,現在北平麵臨危局,這比交易一個對誰都有好處。
換了今晚請這個李善平就不好說,這個寧可給蒙古人打死也不出賣自己名節的書生未必能看開這些華夷之爭。費勁啊,賣東西都這麼費勁,高胖子默默的想著如何說服李善平的說辭,雖然自己這次已經屬於趁火打劫,站盡了先機,但做事還是要小心。狄慶之,紀罕他們這些浙商和二倭子也不是好惹的,張廷圭家的人據說也到了北平,這個官府不太幹涉民間事務的地方藏龍臥虎,有幾方勢力在盯著,現在邊境上打得焦頭爛額,地下勢力都借此機會蠢蠢欲動。
洪武十五年夏,邊境上烽煙四起,北平的股市轟然蹦盤。經曆一個休市日後第一天,已經搬到北平麵積比原來大了十倍的鳴鏑樓就擠滿了焦慮的人群,一開市,算盤聲就如爆豆子般響起,交易員來回奔跑,連山東快靴都幾乎磨露底。再快的腳步也追不上股票下跌的速度,整個市場隻有賣家,鮮有接盤者。幾個懷揣著銀票的閑人本來想大把吃進,看看行情,立刻調轉槍口,改為拋售,短短一上午,近麵值四十萬兩的股票壓在櫃台上,任叫賣的夥計喊破嗓子,根本沒人出頭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