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上漲了多年的股票本來已經出現了下跌的苗頭,李陵的戰死,邊境上種種不利的小道消息讓遠道前來湊熱鬧的客商匆匆忙忙收拾起行囊,手中股票全部拋出兌現。很少看到股票下跌的人們一邊嘲笑客商膽子小,一邊大把吃進,經曆了小小的下滑後,股票出現強勁的反彈趨勢。
然而,小小的反彈後接著就麵臨了一次巨大的滑坡,即使是從萬丈懸崖上跌下也未必有這樣令人驚惶失措。幾個一年來在股票行縱橫捭闔的大富豪約好了般一同走到了台前,把摞得報紙一樣厚的股券直接扔到櫃台上。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接著雪崩一樣的拋售讓種種傳言不脛而走,第二天股票又是狂跌不止,連一向以分析見長的北平春秋都無法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匆匆趕來的徐記票號大掌櫃徐誌塵見事不妙,動用票號資金護盤,勉強把股市托住。
就當人們以為有了股票穩定的希望時,突然傳出徐記票號為護盤而虧空的消息,瞬間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北平,手持銀票的百姓開始到票號兌換現銀,一些商家也開始拒絕接受銀票。連續幾天的擠兌迫使徐記從股票行中退出,接替他護盤的詹氏公司經不起打壓,也很快敗下陣來。
不到半個月光景,股票行的股票價格平均下跌一半,有人擁有曾經麵值上千兩銀子的股票,轉眼間就流落街頭。到了後來股票已經開始成捆出售,價格不比廢紙高出多少。業績和資本都很龐大的楊氏、張氏、陳氏據傳也周轉不靈,炒股賠得精光的工人上班時心神不寧,事故頻頻。每天都能傳出一、兩起自殺或賣兒賣女的消息。北平新報依照自己的原則,真實的記錄了每一起悲劇的發生。
入夜,李善平的馬車沉重的奔跑在北平空蕩蕩的街道上,這條路從火器製造廠通往他的家,以往這個時候還是燈火輝煌,下了夜班或散了夜校的工人在馬路邊上要一斛小酒,山南海北的議論些沒有邊際的傳聞。現在,整條街都死了,除了張記,陳記,和他自己掌管的製造廠因為和戰爭有關,還在滿負荷運轉,很多產業因資金周轉不靈已經頻臨崩潰邊緣。
他在車裏反複思量如何擺脫這個危局,北平知府許浩達是郭璞的繼任,從懷柔縣令一直繼任下來,最擅長的是蕭規曹隨。這種炒股者把買入的股票留在錢莊作為借款的保證,等到股價上漲後,再賣掉這些股票,獲得差價,也從中支付一筆利息給券商的玩法,他算都算不明白,甭說能出麵解決。布政郭璞和李善平、張五、資金短缺的徐誌塵等人商量了一天,依然沒能拿出有效方案,這種陣勢連做了半輩子商人的穆罕默德校長都傻眼,隻能從種種跡象隱隱推斷出有人在暗地裏借風放火,如何應對也拿不出有效辦法。
昨天,惡名遠播的人販子高德勇宴請自己,提出聯合其他商人一塊護盤的建議,“錢,總是應該讓人賺的,你們又沒規定不準買空賣空。現在關鍵是比誰的本大,這就像賭博,本錢大的通常都能笑到最後”。這個高胖子名不需傳,說出的話李善平認為切中要害,但是高胖子提出的聯合他所掌握的商家護盤的條件李善平不敢答應,他的要求太離譜,雖然也是正規生意,但這個生意做了,誰都不知道什麼後果。
“轟”,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在夜空中響起,整個地麵都跟著晃了晃,駕轅的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沒命的向前竄。車夫盡量拉住車軋,鋼製的車輪被磨掉周圍的防震軟木,在水泥街道上擦出一道道淒厲的火花。
馬車散架般晃了晃,終於停了下來,雖然已經疲憊的接近崩潰的邊緣,李善平還是迅速從沉思中回神,將一把三眼火銃握在右手,左手迅速掀開了車簾,陳記火yao廠的方向,爆炸聲不絕於耳,半邊天都被映成了紅色。
出大事了,重兵把守的火yao廠爆炸。李善平不敢怠慢,焦急的命令趕車的護衛把馬車駛向事發地。
馬車在原地沒動,十幾個護衛把手按在腰間的火銃上,車夫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掏出了火銃。
數十穿夜行衣的神秘人包圍了馬車,附近的房子頂上,樹支上,都出現了夜行人。有高,有矮,喂了毒的弩箭在火光的映射下散出冷冷的幽藍。
“請李先生借一步說話”,一個被眾多夜行人簇擁著的指揮者遙遙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