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知府吃了癟,欽差大人一走,梅老爹的小命兒就危險了。拉著鐵鏈的趙二見事不妙,趕緊挺身而出,低聲回答“回欽差大人,這個刁蠻女子無視國家法度,不用鼓錘兒,胡亂敲鼓,所以屬下才將其拿下。既然已經進了公堂,屬下這就將刑具去掉”。
說罷,裝做沒聽見駙馬李祺鼻子裏的哼聲,把鐵鏈打開,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
武安國懶得在這種小事上和知府糾纏,吩咐跪在地上的女子站起來說話,然後溫和地問道:“下麵的女子,我就是你要見的欽差,你有什麼話盡管說吧”。
那女子站起來,西子捧心般皺皺眉頭,輕輕嗬口氣,揉了揉被鎖疼了的手腕,嫋嫋婷婷地上前施禮,“大人,小女子是高記商行總號老板的丫頭,我家老爺被人冤枉,小女子請大人給我家老爺申冤”。
“高記商行,你家老爺?”武安國根本不知道高記商行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料想是個新興的北方財團,稍稍愣了一下。
駙馬李祺早就猜出如此女子必然是大戶人家從西域買來的女奴,能用得了這般美貌女奴的人家後邊不定藏著什麼隱秘,敢把這種人家老爺抓起來的官員級別也不可能太低,先給武安國使了個眼色,擋住他的話頭。然後輕聲問道:“告狀的女子,你家老爺冤枉,你應該到地方按察使司衙門去告,武大人和本官是為地方災民賑濟而來,事關重大,實在無暇為這種小事耽擱”。
“威……,武……”,旁邊的差役生怕官司扯到本地官員頭上,聞聽李祺言語,哪有不抓住機會之理,一齊喝出堂威,把那個女子嚇得雙腿一軟,又跪到了地上,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如櫻花帶雨。
這一哭,反而把眾人哭得不好意思,收住了堂威,轉頭看欽差如何處置。
“拍驚堂木,把她轟出去,拍驚堂木,把她轟出去”,牛知府肚子裏大叫,恨不得自己來處理此事,眼巴巴地看著武安國,目光無限熱切。
武安國也沒見過這陣仗,官員審案他隻在電影裏看過,來到明朝第一次做正經八本的文官,難免不手忙腳亂。這一路上大小事情都是李祺在做主,自己相當於一個學徒,每天學到的知識消化都消化不完,哪裏還有應變的能力。看女子哭得可憐,心中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和李祺交換了一下眼神,溫和地說道:“你先別哭,先把你要告的人說給我聽聽,能做得了主的,我們給你個說法就是”!
那女子慢慢止住悲聲,低低說道:“這個欺負我家老爺的官兒位高權重,地方上管不了,所以小女子才不顧羞恥,拋頭露麵,千裏迢迢來找二位大人,若二位大人也不管,小女子,小女子隻好上京去告禦狀了”。
好個大膽女子,牛知府不禁在心中讚了一句。千裏迢迢,想必不是他河南府的事,心中懸著的石頭一鬆,立刻為這個女子喝起彩來。大明朝鼓勵民告官,但是因為路途和資金緣故,每年上京告狀的人少之又少,尋常百姓,挨了欺負能忍也就忍了,實在忍不住,頂多到相關按察衙門叫叫屈。能下決心千裏迢迢告禦狀的,身強力壯的男子都不多,何況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奴。不過那個官員也太笨,既然做了欺負人的事,索性欺負到底,把這家人敢告狀的人設個套子全部限製在境內,即使全部抓起來讓他們寫了永不翻案的保證也不是什麼難事。實在不行,派兩個貼心手下冒充山賊在路上截殺一番,總之都能阻值事態的擴大。放了這樣一個美人坯子出來,哪為上差眼睛被美色所迷,說不定就把官司接了,到時候小事變大,得添多少麻煩。
李祺也暗自佩服這女子的勇氣,心想反正這事早晚得有著落,不如問問。即使管不了,念在她護主的這分忠心,也要派人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到京城。衝武安國點點頭,然後對下麵溫聲問道:“你先說告訴我是哪個官員,能管的,本官盡量問個明白,不能管的,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女子抬起頭,用水汪汪的碧眼給了李祺送來一份感激,咬了咬牙,大聲說:“小女子要告的是四省布政使郭璞郭大人,上個月他請我家過府問話,至今都未放回,既不說理由,也沒憑據,我家夫人派人探視,全部被擋回。至今老爺生死不明,請欽差大人給小女子做主”!
酒徒注:1、明初政府機構精簡,但各地官員都變著法增加吃皇糧的人,本節中梅老爹即這樣一個人物。據****老師考證,在政治清廉的朱元璋時代,光江浙兩省,編外官吏就達三千餘人。嘿,整一個團的合法打劫隊伍。
2、朱元璋執政時期鼓勵民告官,但百姓很少告狀。不是百姓能忍,而是負擔不起告狀成本和過程中的額外傷害。酒徒寫本章時在河南出差,看到牆上標語“嚴厲打擊非法上訪”,無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