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的奏折比錦衣衛的密報隻晚了兩天,路上不停的換馬,護送奏折十幾個士兵風塵仆仆地衝進了京城。街頭百姓聽到馬蹄聲紛紛躲到兩旁,不停議論。
“他叔,又怎麼了,這幾個士兵好像從江北過來的”。
“嗨,還能怎麼著,打勝仗了唄,北邊韃子和咱們打了快半年了,也該分個勝負了”!
“不對,我看這事兒有點玄,打了勝仗應該沿街邊跑邊喊才對,就像前些日子玉門關大捷,藍玉將軍的報信使者那嗓門,嚇得我家老母豬都炸圈了”。
“你當人家震北軍和藍玉一樣啊,人家那叫穩重,看看那衣服就知道,和別人差別大著呢”。
“就那花裏呼哨的,怎麼看怎麼像癩蛤蟆皮。還有他們那個怪怪的靴子,北平出的,說是戰士靴,賣得死貴,我兒子就買了一雙,花了一個月的飯錢,當寶貝似的就差被窩裏也穿著了。不過震北軍能打是沒錯,還沒聽說他們敗過呢”。
“對啊,我家隔壁那小六子前兩天還吵吵著要去遼東參加震北軍,嚇得他爹整天不敢出來幹正事,寸步不離地看著”。
“嗨,刀劍無眼,你當震北軍就刀槍不入了。不過這話又說回來,所謂富貴險中求,這兩年震北軍中官兒升得最快,爵位也最多,那國士頭銜封了一堆堆的”。
“國士怎麼了,又沒有俸祿”。有人帶著嫉妒和羨慕說。
“雖然沒俸祿,但光宗耀祖啊,見官不拜,和舉人老爺一個待遇”。
這年頭,壞事、好事、好事、壞事接踵而來,每天都讓人目不暇接。百姓們已經習慣了逐漸加快的生活節奏,有點兒新鮮事反而添了閑談時的話題。反正蒙古人再厲害,也打不到京城來,快半年了,他們不還是在關外呆著。如果識字,就抓緊買明天或者後天的報紙,士兵們帶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會出現在上麵。朝廷似乎也看到了報紙傳遞消息的快捷,有什麼新鮮事或者命令總是第一個透露給報紙。京城現在的大報小報逐漸多了起來,《北平新報》、《北平春秋》這兩家北方報紙依然盜版多過正版,《江南新聞》、《兩江舊事》這些本地報紙則因為地方近而沒人盜。據說北邊和這正好相反,那裏的商人派專人盯這邊的消息,每天周記快遞的夥計除了帶信之外,馬背上肯定會帶一大袋子這邊的報紙。雙方的商家對此都采取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畢竟在這個年代,任何人沒有財力專門到異地快馬買報紙來看,也沒有任何商家有財力把自己的報紙送到千裏之外。通過盜版互通有無,倒成了大明報業的一大特色。
讓報館和好事者失望的是,這群士兵送信到宮廷後,大內沒有任何消息透出來。士兵們被問及信件的內容,則個個搖頭,說是機密奏章,看了會掉腦袋。在他們口中,震北軍近期除了小打小鬧地剿滅幾夥馬賊之外,再沒有其他大捷可以炫耀。他們匆匆地來,匆匆地帶著皇帝的密旨北去,來去同樣神秘。
這是一個秘密,一定有非常驚人的新聞在裏邊。嗅覺敏銳的報商們緊張地屏住呼吸,每天派人四處打歎。從皇宮太監到大臣家仆,從京城到北平,幾家報紙用盡渾身解數,找不出半點兒端倪,隻有好稱消息最靈通的《北平新報》老板詹臻躲躲閃閃地說“一個月內自有分曉”。氣得大家背地裏直問候他的家人,這個詹老板是鷺鷥腿上劈肉的角色,如果讓他拔了頭籌,分享消息時少不得看他的臉色。
詹臻也不知道內幕是什麼,唯一比眾人多出的一點兒優勢是他和武安國走得近,從武安國身邊的蛛絲馬跡發現此事和金山部有著莫大的關係,金山部遠在遼東之北,他手下的夥計還沒有混到金山部再活著回來的本事,所以他也隻能等,等待水落石出,等待自己抓住其中利益所在,這年頭,消息領先一步就是商機,落後之能眼睜睜跟在別人身後吃屁,這些年的發財經驗告訴詹臻這個百試不爽的真理。
遙遠的草原深處,金山部的勇士們一樣渴望著事情的真相。讓他們又恨又怕又佩服的老對頭武安國回北平了,這個和蘇策宇一樣惡魔般的人物會給大家帶來什麼,所有人都不敢去想,懷柔城外那一仗幸存者缺胳膊少腿的艱難生活成為眾人眼中揮之不去的陰影。遼東戰後,大夥的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牛羊越來越少,茶、漆器、鍋碗瓢盆越來越少,女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三年的仗打下來,現在小孩子都不得放鞭炮,以免驚了眾人,以為震北軍來襲。這擔驚受怕的日子不是人過的,所有人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想要西遷,漠南蒙古各部堵住西去的路。為了整個蒙古族的利益,他們隻能作為犧牲被獻給長生天,葬身於漢人的炮火下是他們最終的宿命。
讓武士們迷惑的是,現在部落的貴族反而輕鬆起來,不再每天逼著大夥為上戰場而訓練。牧民們抓住這個機會在秋天裏給牲口積膘,冬天快來了,這裏不比開元,漫長而寒冷的冬天裏,多一分肥肉就多一分生存下來看到明年草綠的希望。牛羊如此,人又何嚐不是如此,在生存麵前,一切其他理由都顯得渺小而卑微。大戰將臨,神秘緊張的氣氛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