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儒(一)(1 / 3)

第二章 儒

京師大學堂用來安置遊學之士和往來名流住宿的院落黑沉沉的聽不到半點異動,大門口,兩隻‘氣死風’燈內燭火跳動,將燈壁上‘肅’、‘靜’二字映上照壁,提醒著人們此乃斯文之地,閑雜人等切勿打擾。圍著院牆栽種的鬆柏上麵壓滿了積雪,微風掠過,碎冰夾雜著亂雪紛紛揚揚,在燈光照耀下如雨後彩虹般絢麗。

姑蘇朱二跳下馬車,趔趄了一下,爬起來向伯文淵的寓所方向跑了幾步,略一沉吟,又反身而回。不顧天氣寒冷,將官服和烏紗扒下來扔回馬車中,順手從車廂裏摸出兩把火銃,借著門口的燈光利索地裝好子彈和炮子,將其中一支拿在手裏,另一隻插入官靴。

兩個貼身侍衛見海關總長大人如此緊張,也如臨大敵般掏出家夥,一左一右將朱江岩夾在中間。一行人匆匆趕往伯文淵的住所。已經有一輛馬車徑直停到在了伯辰的寓所窗下了,雪亮的燈光將房間中幾個人影透過玻璃窗映在窗外的雪地上,通過影子,可看出屋內緊張的氣氛。

“掏家夥,跟著我上,準備搶人”,姑蘇朱二壓低嗓音吩咐手下,已經過了逞筋骨之強的年齡,剛才活動過於劇烈,嗓音中帶出了粗重的喘息。

“文淵兄,你還是先退一步為好,沒必要在這裏無辜丟了性命,你若講學,燕王治下書院也不少,何必在京師和他們鬥氣”。周無憂的聲音從屋子裏邊傳進朱江岩的耳朵,讓他提的嗓子眼兒的心落回肚子。

“無憂,你還記得亞聖這句話麼,‘雖千萬人,吾往矣’。況且伯某行事,仰無愧,俯無咎,避他們做甚”。

謝天謝地,這個伯書呆還活著。朱二擦了擦頭上因緊張而冒出的冷汗,輕輕扣動門環。開門的是工部尚書周無憂的貼身侍衛,認識朱江岩,將三人讓進外間,匆忙進去通稟。

看到姑蘇朱二的到來,周無憂滿臉喜色,邊打招呼邊著急地嚷嚷:“朱兄,你來的正好,我勸伯兄早點趕回北平,他卻非要等大後天本期課程結束。快來幫我勸勸他,都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回家”。

姑蘇朱二點點頭,將手中的家夥別回腰間,對著伯文淵低聲勸道:“伯兄,近日京城風雪交加,沒什麼好天氣,你一個他們請來講《孟子》本義的教授,何必在乎學堂裏的課程安排,聽無憂的,該回就回吧”!

伯文淵見朱江岩入門時這身打扮,知道他肯定也聽到了什麼風聲,否則也不會如此緊張。心中感謝周、朱二人的熱情,對信念的堅持卻讓他無法接受二人的勸告。在伯文淵的信條裏,活著固然重要,但如果失去了做人的尊嚴,他寧願選擇死亡。亞聖說得好,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展顏笑了笑,伯文淵對著兩位好心人長揖到地:“二位高義,伯某心領。然學期未完,伯某不敢棄學子而先走。況且師者,人之楷模也,伯某剛教了學生何為勇,自己卻臨難退縮,如何對得起他們稱我這個師字”。

要怎麼和你解釋才清楚,周無憂氣得直跺腳,他比朱江岩早來了一個時辰,嘴皮子差點磨破,就差讓手下人綁了伯辰送上渡船,可伯辰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死活不肯聽勸。

朱江岩當年舌戰群雄的風采刹那間又回到了身上,從當前局勢分析到厲害得失,從漢高祖棄父從權到楚霸王烏江自盡,足足勸了一個時辰,伯文淵依舊滿臉坦然,仿佛根本不相信朱江岩和周無憂拚著前程不要送來的警告。

周無憂越發著急,時間拖一刻少一刻,誰知道對手選擇什麼時機發難。上前一步,拉住伯辰的手勸道,“文淵兄,古來行大事者皆不拘於小節,大辭不拘泥於小讓。朝中有人行事手段向來狠辣,所以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事急從權,算不上臨難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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