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山莊裏倒是風光無限,隻歎紅牆高處,黛眉深鎖,恨無人知。十一二歲的小相思,整日望著風箏在空中繾卷,心頭卻莫名多了些煩憂。她絕少出門,就是來慶州的一路上,也是簾幕重重遮掩,父母親再不許她去看一路風光。終於有一日,小相思看見了牆頭架著奴仆忘記收起的梯子,按捺不住滿心好奇爬到了牆上。騎著牆看外麵別樣的景色。不遠的路上有位黑衣的漢子忽而看見牆頭的小美人,竟然晃了心神,駐足觀望。相思膽怯,慌亂間直直從高牆上掉落下來,黑衣人身形動,速度較疾風更勁,抱著相思落地,卻是毫發未傷。
黑衣人奇怪相思一個小姑娘為什麼會爬在牆頭,相思怯懦半晌也不曾告訴他答案。此時望月山莊因為不見了小姐,亂成一片,所以當黑衣人牽著相思的手站在門外時,常世洲滿懷的急切都化作了感激,他挽留了黑衣人在山莊喝酒。
酒宴中,常世洲有些微醉,哭訴了自己曾經愛過的那個女子的遭遇,哭著說不願女兒再受這樣的苦楚。黑衣人年紀較常世洲還要大些,他似乎感到十分震撼,聽過常世洲的哭訴後,麵色凝重異常,表示十分敬重常世洲的所作所為。
留下了鮫皮和製作麵具的技藝,還有一套適合女子修習的功夫,黑衣人道:“躲避,不如學會掩藏,如雪地的白狐懂得隱藏自己的行蹤,掩藏不如會保護自己,當你練成了這套功夫,就不是誰想娶你就娶你了,不是嗎?不進宮也很好,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宿命,卻不知你的宿命是怎樣的,總好過我的蕊兒吧。”
相思早就受夠了無窮盡的躲避,隻好辛苦練功,黑衣人初時每年都會來指點她,後來就忽然不見了。去歲年初,黑衣人托人捎信給她,要她去參加武林盟的大選。信的內容很有些蠱惑的意味,說她若是到了江湖,才算是真正得了自由,她若是建立了自己門派,才能夠改變更多女子的命運。相思的心中充滿了向往,常世洲也答應下來,多年來,常世洲一直感到黑衣人懂得他的心思,仿佛多年前一次酒宴,便成了一生知己似的,他放心地托付了唯一最寶貝的女兒相思給那個頗為投緣的兄長。
相思化名黛辛眉,到了武寧,黑衣人找上了她,幫她安頓下來,繼續指導著辛眉武功。昆山上,黛辛眉竟然取得了武林盟十大執事的位子,黑衣人表現得十分高興,那個時候黛辛眉已經知道,他其實叫做梅真,是紫玉門的掌門。梅真問過辛眉,要不要依附紫玉門,此生逍遙?黛辛眉笑了,她要的一直隻是自由而已,她選擇了自立門派,卻答應了梅真,此生永遠不會與紫玉門為敵。
也許當初和梅真的相遇真的是過於巧合了,但是黛辛眉卻始終相信那是上蒼的恩賜。不然,她怎麼可能學會了功夫,現在能如此傲然站在司徒文正身邊,陪他一起在江湖中行走,不會拖累,不需依附。她羨慕梅真的功夫,也一直感激梅真多年來的栽培和幫助。但她一直不喜歡梅真的黑衣,無端透露著壓抑和欺騙似的。
黛辛眉喜愛的是陽光似的明媚和白衣勝雪的純淨。清江上,她曾經有些失神,是不是上蒼再一次聽見了她的祈禱,送來了心中曾偶爾幻想過的少年。
盡日孤寂時光老,少年曾上高牆頭,日長飛絮輕,漂泊隨風逝。春歸無覓處,飛絮縈夢中,君自江上來,莫名動心扉,化蝶總相隨,逐春天涯去。
誰堪比歲月悠久,江山萬代自風流。
關於為什麼麵戴鮫皮的故事至此已然結束,無非是愛恨情仇,黛辛眉卻沉溺其中,神思恍惚起來。
司徒文正忽然問:“原來你小字相思?常相思?好美的名字,我以後可不可以也叫你相思?”
“不好!”黛辛眉清醒過來,白了司徒文正一眼,“以後,你還是叫我黛姑娘比較好。”
“黛姑娘。”司徒文正鬱悶了一下,“這個也太生分了,我還是叫你辛眉吧,橫豎是習慣了的。”
這一次,黛辛眉卻未知可否,司徒文正隻當是她已然默許,心滿意足走開自去休息。
兩人各尋了喜歡的房間,睡得天昏地暗,倒也無人來打攪。
隻歎棲星城中,卻未有幾個人,能如他們一般安睡。赤練從昨夜起站在西城牆上,到現在也沒有合上一會兒眼睛,她的一雙美眸也開始發紅,顏色如身上的衣衫。
烏龍帶著人拿著畫像搜索了棲星城大大小小開業著或是歇業著的客棧。唯有梧桐客棧的小二對這兩人似乎還有些印象,卻也說不出他們的去處,在襄州府衙中盜寶貝的雌雄大盜好似長了翅膀似的,在城裏銷聲匿跡了。烏龍還很敬業很執著地搜索著,武林中人,被挑斷了筋脈,是一種極大的奇恥大辱,他強忍著疼痛、憤怒,還有不斷襲來的困意,細細查看著茶樓酒舍,甚至平民百姓的居所,終於是一無所獲。當他搜索至新換了東家的紅塵酒肆時,看見過一抹嬌柔美麗的身影,精致的容顏宛若畫裏嫦娥似的,烏龍登時丟棄了三魂七魄,癡迷沉醉不知身在何處。因為一旁虎視眈眈的東家鄭文,眼珠子裏忽然放射出吃人似的恐怖目光,烏龍平白打了個寒顫,收回了魂魄,訕訕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