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快走!”住持老方丈進了大雄寶殿,便對一行和尚說道,“今番你身份已然敗露,為師留你不住了。”
“師父!”一行和尚翻身“撲通”跪下,“徒兒謝謝我師救命之恩。剛才若不是師父暗中相助,一行此身早已沒了性命。”
“快起!”住持老方丈道,“不必多說,你遠走高飛吧!”
“可是,師父,弟子沒說實話……”一行和尚說道,“弟子本姓——”
“別說,什麼也不用說。”住持方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後從身後取出一串佛珠,塞給了一行和尚,說道:“此處人多耳雜,你把這佛珠帶在身邊,去找……”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條黑影從殿外飛了進來,幾個起落,轉眼來到了住持老方丈與一行和尚的跟前。住持老方丈不暇思索,用力把一行和尚一推,用一股勁力把他送向大雄寶殿的側門,然後回轉過身來雙掌一錯,與飛撲進來的黑影交上了手。
飛撲進來的這個黑影自然就是那裝扮成儒生模樣的胖大老頭兒、大內副總管海大鵬了。他在外麵與黑衣幫一夥人交手的時候,發覺一眾和尚們不見了,暗道不好,隨即點倒兩名對手,閃身搶進這大雄寶殿裏來,一眼看到渾身血漬的一行和尚正與住持老方丈道別,便飛奔撲來。
海大鵬見這個年近古稀的老方丈出手接招,並未把他放在眼裏。可是幾個回合下來,他不禁心裏產生了許多疑問。這是怎麼回事?原來這位住持老方丈所打出的一路武功竟然和海大鵬一模一樣,隻是此時追殺那個一行和尚才是第一要辦的事,因此一出手就是“劈空拳”的絕招,想速戰速決。沒想到左掌剛推出,老方丈也兩右掌立起,五指微微一動,便把他海大鵬的掌力全部打了回去。海大鵬這下吃驚不已,他的師父千佛禪師已經圓寂,這路劈空拳連他的師弟段青雲都不會,可這個老方丈卻是運用自如?!
海大鵬當然吃驚,那老方丈與對方交手了幾個回合,心裏也禁不住納悶,於是叫道:“施主請住手。不敢動問施主師承哪一位前輩高人?”說罷收住了雙掌,等待對方的回答。他卻不知道這個海大鵬狡詐多端,假裝跟著停下手來,嘴裏還應道:“雁蕩山千佛禪師。”住持老方丈聽罷,突然呆了一呆。就在這一瞬間,海大鵬趁著老方丈分神沉思之際,閃電一般全力地推出了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了這位老方丈的胸口。老方丈受此偷襲,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然後仰倒在地,嘴裏叫道:“師弟啊!你怎麼教出如此陰險的弟子?!”言罷,一股鮮血從嘴裏湧出,頓時氣絕身亡。
海大鵬此時也顧不得去揣摩老方丈的話,見對方中計,自己僥幸偷襲得手,急忙轉身朝大雄寶殿的側門撲去。可是,就那麼一小會的功夫,他哪裏還能看得到一行和尚的身影?當下心裏懊惱不已,正要繼續查找,卻聽到後麵傳來幾聲慘叫,竟是跟自己出來查訪的一名大內侍衛的聲音,於是急忙返身回去。到了大雄寶殿的殿前,果然看到了一名自己的人已經被對方把左臂卸掉了。另一個正兀自苦戰群雄,也放倒了黑衣幫的三名好手。那化名“方管家”的翟道遲鬥氣正高,殺得興起,看到剩下的這個侍衛快支持不住了,正洋洋得意呢!這下可把海大鵬氣得七竅生煙,衝過去大喝道:“反了,反了!”縱身揮掌直殺過去,把一手“劈空拳”發揮得淋漓盡致,每招每式都是要把對方置於死地的殺著。一時間,場上“乒乒乓乓”一陣亂響,黑衣幫群雄的兵刃紛紛脫手飛起,而那些錦衣大漢們也同時人仰馬翻,跌趴在地上。
“姓海的,你真是欺人太甚了。”翟道遲看見自己這邊的人一個個在海大鵬的神拳鐵掌下東倒西歪,動彈不得,不由得怒氣衝天,狂舞著手中軟鞭,直向海大鵬洶湧席卷而來。海大鵬輕蔑地冷笑了一聲,用鼻子哼道:“翟老兒,今日你要自尋死路,自取滅亡,我一定成全你。你就盡管來吧!”嘴裏一邊說著,一邊疾伸右掌,一把抓住了翟老兒的一頭軟鞭,然後運氣丹田,盡力一抖,把翟老兒扯了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翟老兒的軟鞭雖然厲害,可是現在麵對的是大內副總管海大鵬這樣的高手,自然發揮不出什麼威力了。海大鵬本來就是心狠手辣的主兒,一招得手後更是窮追猛打,要把對手趕盡殺絕。隻見他右臂反轉,把翟道遲拖扯得在地上滿地亂滾,狼狽至極。翟老兒知道今天自己是占不到什麼便宜了,弄不好還會命喪這佛門淨地。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於是不得不舍棄了自己的兵刃——把手中的軟鞭一撤,同時借助海大鵬的一扯之力,縱出了好幾丈遠,呼哨一聲,招呼自己的一眾手下抱頭鼠竄逃出了山門而去。海大鵬想要追趕卻來不及了,隻恨得他咬牙切齒地叫道:“翟老兒,算你跑得快,下回別再遇到了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白馬鎮關帝廟的這一場惡戰,海大鵬和翟道遲他們黑衣幫,可以說是兩敗俱傷,隻便宜了那個主角一行和尚。為此,把黑衣幫幫主翟道遲氣得兩眼發黑:自己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了歸雲山莊的餘孽薑文峰隱姓埋名,在此遁跡於關帝廟內,改名為一行和尚。於是設下了圈套,想要挾持而去。誰知半路殺出了海大鵬他們,讓自己“煮熟的鴨子”跑掉了,你說可恨不可恨?!而且還損失了自己好幾名手下,此仇非報不可。其實,他怎麼會知道,他們黑衣幫剛到了白馬鎮,就被趕巧到達此地的海大鵬他們盯上了。大內副總管海大鵬是何等的人物?他早就看出了翟老兒他們黑衣幫一眾形跡可疑,於是緊盯不放。爾後看到黑衣幫竟不顧一切地與那個一行和尚在山門的門樓上拚個你死我活,他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隻是他不明白,這個黑道大佬翟老兒怎麼也在暗地裏追蹤薑文峰,他想看個究竟。但他並不急於出手,那時他還在暗處,想讓他們先打個精疲力盡,自己在坐收漁人之利。所以,他等到翟道遲他們快要得手了,他才衝殺出來。
這些事,化名為一行和尚的薑文峰卻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在住持老方丈的幫助下,倉皇逃出了關帝廟,不敢走白馬鎮,而是向東南方向奔逃。倉促逃出來,他不僅身無分文,身上還有傷,雖然竭力行走,到了天黑也才走出了三四十裏地。隻是擔心後邊敵人追蹤而至,不得不星夜兼程。那時雖然是四月份了,但是晉南山區的天氣還是春寒料峭,尤其是到了晚上,依然是寒風刺骨。身穿一襲破袈裟的薑文峰走了大半夜,實在是又冷又餓。他實在走不動了,便想找個避風的去處休息一下。又走一會兒,竟望見前麵夜色下的山崗上有些亭台樓閣的模樣,層層疊疊的,疑似天上人間。薑文峰不由加快了腳步,向那上崗奔去。等他來到山崗前,終於看清了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觀。薑文峰知道佛和道雖然都是出家修行的人,可是卻有不同的清規戒律。此時,自己身披破袈裟,血跡斑斑,又是深更半夜的,所以也不敢唐突進去,隻在大門旁找個避風的地方坐了下來。
還好今夜有一彎冷月,灑下了一片朦朦朧朧的月色,把遠遠近近的群山照耀出肅殺淒涼的風景。薑文峰獨坐月下,心灰意冷。回想起四年前自己在黃河邊上縱身跳河,以為從此就可以割斷一切凡塵,了結糾結不清的恩怨……可老天偏偏還不讓他死,他北一個撐著竹筏打漁的漢子救下了。剛開始,那漢子還以為他是什麼歹人,把他捆綁得結結實實的,想要把他扔回黃河裏喂魚。薑文峰萬念俱灰,不掙紮也不喊叫,任由他擺弄。這樣倒使得打漁的漢子納悶了,於是仔細追問了事情的緣由,薑文峰就如實說了。沒想到著打漁的漢子卻是個熱心腸好人,聽得薑文峰一家被惡人趕盡殺絕,如今妻亡女散,不知何去何從,禁不住起了同情之心,用好言好語勸慰了他一番,連夜渡過了黃河,帶他來到山西境內。薑文峰上岸後,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著,幾天之後竟來到了白馬鎮。白馬鎮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關帝廟了,當薑文峰聽到關帝廟的悠悠鍾鼓聲時,忽然心裏頓悟了起來,心想自己一生如此淒苦,如今家破人亡,獨剩自己孤苦一個人活在人世間,還有什麼牽掛呢?!!還不如就此遁入空門,了此餘生。於是找到了住持老方丈,再三懇求。剛開始,老方丈始終不答應,勸說他不要輕易做此決定。後來看到薑文峰很執著,心意已決,又無可去處,便收下了他。雖然說佛門清苦,可這幾年他遁跡廟裏,日子過得倒也安然平靜。薑文峰到了廟裏不久,感覺住持老方丈真是個慈心仁善的高僧,雖然年近古稀了,可是身懷上乘武功,而且絕不輕易顯露出來。薑文峰心想,或許老方丈也是個跟自己一樣的逃避俗世紅塵的人吧!鬥轉星移,薑文峰也慢慢熟悉了這附近的風土人情,偶爾他也到白馬鎮上去走走。可是沒想到,這樣就無意中泄露出了自己的行蹤。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原來他鄉音難改,他的江南口音在這晉南一帶簡直是絕無僅有,因而漸漸地,白馬鎮上的人都知道關帝廟裏有一個說話特別的外地和尚。這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被黑衣幫給注意上了。那黑衣幫在秦晉兩省的勢力非常厲害,三教九流都有他們的人。翟道遲聽到這個消息,當然喜出望外。後來經過仔細探聽,確定就是他們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薑文峰無疑了,這才引出了關帝廟驚心動魄的那一場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