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我跟江太太打了個招呼出門,我直接坐車去了療養院,我想單獨會見喬先生。我買了一盆海棠去看他,知道有人特意過來探望自己,他顯得很拘謹,但是流露的喜悅掠過一絲孤寂的影子。
寒暄過後,喬先生也看出我的欲言又止,他大大方方地聊起在孤兒院的事情,他說,很多像他這樣的男孩,雖然被領養,卻終生不會忘記那段歲月。
“拉勾上調一百年不許變。”記憶浮現,頻率變得越來越穩重,我想,我真的不是做夢。
喬先生一直跟我說起孤兒院的事,而我的腦海中,不停地閃出一些福利院的影像畫麵。
“你等我,我肯定會回來。”
“還是不要回來了。”
女孩的嗚咽聲引起了男孩注意,他們坐在台階上,仰望星空,男孩說,他羨慕女孩的眼淚,因為自己早就失去了哭的本能。
擦掉淚水的女孩,雙眼變得明亮,她看到身邊男孩的模樣,他長得很秀氣,他笑起來很純真,他對她很溫柔,他會牽著她的手,告訴她,星空中閃爍最美的仙女座。
時光荏苒,女孩在孤兒院住了差不多有兩年,後來她被父母的朋友接走領養,也就是丁家。
“我是岑玉蓁。”我突然打斷了喬宇鑫的陳述,我突然就接受了我是岑玉蓁的事實。
喬宇鑫是章策宇的小跟班,當年岑玉蓁和章策宇拍了一張合照,就是被喬宇鑫偷偷地藏起來,他想要等他們長大以後,能夠找到對方。
“你,你是玉蓁姐姐?”喬宇鑫難以置信,抿了抿嘴,思慮半天才開口,“我,我都認不出來了。”
“是,所以葉建明和年雪瓊也沒有把我認出來。”
“玉蓁姐姐,你現在過得好嗎?”
我苦笑地看著他,反過來安慰:“小強,你好好養病,姐姐過幾天再來看你。”
走出病房,我捂著嘴,扶著牆緩慢行走在過道中。
我是岑玉蓁,我殺了我的父親,我是丁正旭的未婚妻,我不是我,我不是林離,無論我是誰,我都沒辦法成為司其琛的女人。
我拿出手機,給姨媽他們打了電話,“姨媽,我是,我是小離。”
“小離,你好久沒有打來電話了,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有空回來看看我們。”
我怎麼問,我如何問,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這麼多人一起騙我,為什麼我感受到的親情全都是假的,為什麼……
我負氣地扔掉手機,蹲在地板上痛哭起來。
“你叫林離,是我的表妹,生了病,所以我帶你來看病。”
“我叫林離,是你的表妹,生了病,所以你帶我來看病。”
林秋蕾反複重複這樣的話語,我的腦袋中不停地重複這樣的記憶,我在她身邊五六年,每年我都不同程度的失去記憶,也不同程度地接受她告訴我的記憶。
我的記憶沒辦法串聯起來,是因為我的記憶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記憶,是林秋蕾告訴我的記憶,是她,在我腦中植入了記憶。
人的記憶是可以被捏造的。何況林秋蕾和司教授都是心理大師,他們將我催眠,然後偷換了我的記憶,我從心裏接受自己是林離,關於岑玉蓁的一切記憶全都被封存起來,成為了我的噩夢。
我深吸一口氣,靠著牆站穩身子,心境的混亂像是堆積的火山,隨時準備爆發。
世上沒有林離,隻有岑玉蓁。
我去了丁諾的別墅,在進門前,我收到司其琛發給我的微信,上麵說,他問過莫少峯,言明買這幅畫的人是莫太太,不過莫家並沒有收到這幅畫,這幅畫到了傅雯雯手中就消失了。
我心裏一顫,還是決定關了機,而後進入丁家。
丁諾正在和黃維德談事情,知道我回來,他馬上從樓上下來迎接。黃維德跟在其身後,對我陰笑一聲,為了不打擾我們,他先行離開了丁家。
“想喝點什麼?”丁諾似乎料到我會回來丁家,打算喝酒慶祝我想通了,他走到客廳的酒櫃吧台,選了一瓶紅酒,拿出兩隻酒杯走到我跟前,“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們才是一路人,我如今擁有的,也是你的,我一直找你,一直等你,就是為了兌現當年的諾言,你看我,把名字都改成了一個‘諾’字,我對你的這份心意,完全可以將司其琛比下去,我們離開這裏,我們才是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我為什麼會從你們家逃走,還有一些事情,我沒能想起來。”我盯住他,冷冷地反問。
丁諾頓了頓,避開了與我對視,繞到一旁,坐在沙發上,一邊倒酒一邊說:“你想起了你是玉蓁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沒必要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