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小人直言,自古天家無情,您是要做大事的人,萬不可為了兒女私情束縛了天下之誌啊!”
秦天沉默了一會兒,良久,才說出了一句讓我如遭雷擊的話。
“那個葉蘭舟,還沒找到嗎?”
宋岩垂頭,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懼意:“小人無能,那日將葉蘭舟引開,合力圍殲,卻被他逃脫了。但他身受重傷,又被小人一腳紮紮實實踢在胸口,多半是心肺俱碎,一命嗚呼了。隻是這屍首……暫時還未找到。”
秦天一拍桌子,低斥道:“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本宮養你又有何用?”
宋岩聞言,撲通一下跪了,連聲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小人必定將功補過,還望殿下給小人一個機會!”
秦天冷冷地一攥拳,重重地捶在石桌上:“加派人手,給本宮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宋岩磕頭如雞啄米:“是!是!是!小人領命!”
那屍骨……不是蘭舟?
蘭舟還沒被找到?
我心裏倏地升起了一絲恐懼的渴望——蘭舟還活著!
隻是……
三個月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既沒有被找到,也沒有回來找我,他到底怎麼樣了?是生是死?
這時,我又聽見秦天低聲嘟噥了一句:“京城就這麼大的地方,他能跑到哪兒去?”
是啊,他能跑到哪兒去?
秦天出動了五千衛士尋找都沒找到,他到底在哪兒?
若他活著,必然會回來找我,若他死了,屍體呢?即便叫野獸吃了,總得有衣衫留下啊!
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蘭舟不聲不響去追刺客,一下子失蹤了十幾天,回來時帶來了從易小悠口中探出的消息。
如今看來,易小悠必然是秦天的人,所謂大皇子施血咒雲雲,不過是為了引我來秦國,將秦騰拖下水,然後給秦天一個順理成章除掉二皇子的機會罷了。
至於秦騰,他蟄伏五年,大約也需要一個契機,好名正言順地再次出現在朝堂上。所謂我說動他蹚這趟渾水,不過是時機成熟,他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重出江湖罷了。
而這個血咒,本就是拿來招呼我的,所謂遇刺擋劍,同生共死,跟本就是秦天拉攏我的苦肉計,而那個“守望相助,死生不棄”,也隻不過是將相救之恩升華到生死之交的一張白條而已。
他隻是想利用我,牽製我,最後再不費吹灰之力地除去我,就像我奪了燕驚鴻的天下一樣,他要的,自始至終都是我大雲國的天下。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是被利用的那一個,我傻乎乎地以為我交到了一個同生共死、死生不棄的好朋友,卻沒料到我根本就是個二百五!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第二次遇刺的緣由了,怪不得那批刺客要殺燕驚鴻,殺了燕國太孫,燕國必然大亂,況且燕驚鴻是在雲國境內遇刺,雲國脫不了幹係,兩國一亂,秦國自然有機可乘。
而那批刺客之所以不惜犧牲自己人也要護我,又不依不饒地要抓我,多半是將我捏在手裏可以要挾父皇,或是後頭還有好戲,指不定秦天會以什麼“名正言順”的理由出現,再次救我一命,讓我感恩他一輩子。
好一個守望相助,死生不棄!
好一個秦國太子!
我仍舊在桂花樹下躺著,秋海棠將我遮得很嚴實,況且我穿的又是碧色衣衫,即便透過花葉間隙能隱隱瞧見,也知道是枝葉罷了。
宋岩有一句話說的很好:自古天家無情。
你要害我,那我就隻能先下手為強,即便如今已經晚了,先機已失,我也不能束手待斃,即便是魚死網破,我也要這樣害我的大仇人付出代價!
興許是近來身子太虛弱,心裏太消沉,我一直很平靜地聽完了秦天與宋岩的對話,除了嘴唇被咬得皮開肉綻,掌心裏鮮血淋漓之外,我並沒有發出一丁點細碎的聲響。
他們又枯坐了一會兒,談了些關於對付秦騰的大計,最後起了身,朝著我的房門走去。
我心裏撲通撲通直打鼓,等他們進去一看,就會發現我不在房裏,我必須要給我的不在尋一個很能令人信服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