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假山的暗影裏坐著低聲抽泣。
他上前抱起我,微帶責備地說道:“怎麼不說一聲就跑出來了?害我好一陣擔心!看來不能再由著你了,我已經吩咐下去了,稍候就會有兩個伶俐的丫頭過來服侍你。”
我抬眼看他,隻見他滿臉心疼,滿眼憐愛,這副深情款款的樣子落在我眼裏,卻叫我打心底裏惡心。
我啞著嗓子道:“我不想要丫頭,你幫我找龍泉回來吧,她興許有辦法。”頓了頓,我又不動聲色地說道,“龍泉會醫術,雖無法幫我解開血咒,但說不定能幫我保住孩子。”
你既然要龍泉相助,那我便將龍泉送到你麵前來!
秦天滿口應下:“好,我這就派人去找,你安心養好身子,可別再出什麼岔子了!”
我心裏暗自冷笑,秦天如此心機,竟也有疏忽的時候麼?他上次問我龍泉死哪兒去了,我說的分明是死了,他若是沒有暗中調查,應該是確認龍泉死了,問我“龍泉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活著”,而不是直接答應下來。
秦天將我平放在床上,我懶懶地翻身側臥,淡聲道:“出去吧,我想靜靜。”
這時,秦天的狗腿子宋岩忽然說道:“夫人的身子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還望夫人三思。”
我聽了,猛的一下坐了起來,瞪著眼睛瞧著他,緩了一會兒,黯然道:“當真非得要如此麼?”
宋岩點了點頭,沉聲道:“貧道無能,還請夫人節哀。”
我極快地掃了秦天一眼,他眼裏驀地迸出喜意,隨即斂下眉目,做出一副痛苦的樣子:“阿星,終究是我害了你,我……對不住你……”
我不看他,心裏雖已是恨得直滴血,臉上卻將痛苦凝聚得更濃,隻衝宋岩說道:“道長是方外高人,請道長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
“夫人請吩咐。”宋岩應得十分爽快。
方外之人與紅塵之人本無牽連,他若真是六根清淨、一心向道之人,又怎會對我說出“吩咐”二字?又怎會跟著秦天幹盡喪盡天良之事?
我撐起身子,望著宋岩,說道:“我與這孩兒今生緣淺,隻有乞求來生再做母子了。求靜虛道長為我腹中孩兒念經祈福,盼他來世多福多壽,無妄無災。”
這個假道士對外稱作“靜虛道長”,而秦天卻叫他宋岩,說明他這個道士身份純粹是唬人的,說不定還是專門用來唬我的呢!
我敢肯定,這個宋岩就是在玉佩上下血咒的人!
我冷眼瞧著,眼角餘光捕捉到秦天向宋岩使了個眼色,宋岩隨即垂頭拱手,道:“夫人但請安心,貧道這就開壇做法,為夫人腹中胎兒焚香祝禱,乞求上天庇佑。”
我側身跪在床上,道:“如此多謝道長了。”
“夫人快快請起,貧道萬不敢當如此大禮!”果不其然,宋岩一臉惶恐地請我起身。
真若是方外高人,必然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他本就是一條聽命於主子的狗,哪裏學得來世外高人超凡脫俗的氣度?
秦天與宋岩一道出去了,過了許久,宋岩回來了,身後跟了一個小道童,捧著朱砂黃紙等道家用物,在我床前設了香案,那道童便退下了。
“夫人請好生躺著,貧道要開始做法了。”宋岩抬眼看我,我與他的目光對視,能看見一層淺淡的陰險的喜意。
“不急。”我側身躺著,麵朝著宋岩,手臂屈起支著腦袋,目光淩銳地望著他,“這樁事辦成了,秦天定是要重賞於你吧!”
宋岩聞言,倏地僵住了臉色,沉默片刻,強作鎮定地望著我:“夫人此言,倒叫貧道糊塗了。貧道乃是方外之人,怎可收太子殿下的賞賜?”
我冷冷地瞧著他,淡淡地問道:“是麼?宋岩?”
宋岩臉色劇變,下意識退後一步,凝眉瞧著我,道:“貧道不懂夫人的話。”
“還裝!”我沉了臉色,冷冷道,“玉佩上的血咒就是你下的吧!”
宋岩的眼睛倏地眯了起來,透過細細的一線,射出警惕的光芒。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該知道,倘若我要秦天殺了你來為我解開血咒,他必然是不會拒絕的。”我故意不看他,將目光落在嫋嫋上升的檀香上。
我在孕中,本不宜聞香,他卻在我床前點上了檀香,可見是存了心要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打下胎兒了。
宋岩額上漸漸浮起一層薄汗,目光驚疑不定:“夫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