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嫁。”霍南煙兀自擺弄著手上的白玉棋子,並未抬頭,隻是冷聲開口。一旁宣旨的蘇寧海顫顫巍巍地低下頭,用餘光瞥向坐在一旁的王上主子。但見慕連城陰沉著臉,半晌方才強壓住情緒輕聲開口道:“煙兒,這是朕承諾給你的。如今得以兌現,難道不對麼?”
霍南煙轉過頭望向他:“我說過,這不是我想要的。或許曾經是,可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那究竟什麼才是你想要的,你如今想要的!”慕連城的語氣裏充滿的急切,他早已不能忍受這樣的折磨,這般冷言相向,這般視若無睹的日子,他早已過夠了。傾盡天下,難道尚且不夠換來她一個微笑?!
“王上,您若沒有其他事,請恕南煙先去休息了。不送。”便是不想有多一刻的麵對麵,甚至不想有過多的交流,不想爭吵,不想哭鬧,如今隻求冷清、冷靜。霍南煙站起身,大步離去。
待到聽聞慕連城的歎息,和漸行漸遠的腳步,霍南煙方才從屋內走出來。一旁的笙墨緊緊咬住下唇,垂首而立。那隱忍的神情看在霍南煙眼裏,她怎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笙墨,你若是不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可以隨他離去。我不會怪你。”她的語氣淡淡的,仿佛當真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可這話使得笙墨狠狠一怔,趕忙跪下來,高聲道:“笙墨不走,就算小姐趕笙墨走,笙墨都不走。”
“你本不必陪我,剩我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霍南煙緩緩閉上眼,如今便已然隻剩自己一個。最愛的兩個人竟是這樣的結局,失去一個,卻不得不去恨另一個。這樣的懲罰,究竟是為何?
“小姐,笙墨知道你心裏苦。可是為什麼要畫地為牢呢,為什麼就不能走出來,放任這一切。你確是該因兄長之死怪罪顧傾城,也可以因為王上包庇顧傾城而怨怪於他,可是,你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心裏的愛啊。”笙墨站起身,用力握住霍南煙的手,霍南煙緩緩睜開眼,望進笙墨眼底洶湧的浪潮,“小姐,明明是愛著的。又何必彼此折磨?!”
霍南煙掙開笙墨的手,緩緩搖了搖頭:“你怎知是愛著的。或許,這一切,從最開始,便是一場預謀。”
笙墨聞言一怔,還想說什麼,卻被霍南煙打斷:“隨我去趟明鏡台。”
明鏡台是慕連城滅東陵後,囚禁東陵王的宮殿。原用作神廟,荒廢棄置多年,如今早已是一片荒涼,而那院子裏的秋海棠卻驚人地開得極好,為那荒蕪的院子添了幾分生氣,竟成了宮裏的一片世外之地。
霍南煙緩步邁進院子內,因了她即將成為王後的身份,守門的侍衛並未敢加以阻攔。她轉過身接過笙墨手上的錦盒輕聲開口道:“你且在門外候著便是,不喚你,不要進來。”
笙墨應了個“是”便轉身安守在門口。
捧了錦盒大步走進去,便瞧見那人正坐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上,手持書卷,讀得出神。聽聞聲響,方才擱下手裏的書,抬起頭來,一見是霍南煙,先是愣住,旋即便笑了開來。
“倒是意外你會來。”東方烈望向霍南煙,打趣一般地笑道。那笑容,竟是如此純粹,這一次換霍南煙怔在原地,片刻便回過神來,朝他走去:“你竟還能笑得如此開心,也是我的意外了。”
東方烈搖了搖頭:“慕連城待我還算不錯,有酒有肉,清靜無人打擾。怕是托了你的福。”
言語間用個“我”,可見心態已然平和到極致。
霍南煙在他對麵坐下來,從錦盒中取出那對鳳血鎏金盞,笑著道:“可有好酒,願與我對酌幾杯?”
東方烈道:“自然,你想喝便一定有。”言罷,便走到一旁的海棠樹下,不多會兒便挖出一壇酒來,捧到桌上,開了斟好。仰頭飲盡,方才開口道:“這鳳血鎏金盞盛裝的酒,說到底是別有一番滋味。”
霍南煙看著眼前的東方烈,既熟悉又陌生:“你變了。”
“可是變好了?”
“不知道。”霍南煙仰頭將酒一飲而盡,“一位帝王甘於平和究竟算不算好,誰又能說得清呢!”
東方烈聞言,反倒笑了笑,那般灑脫:“我也未曾想過自己會變得這般平靜,連日來的寧靜,讓我得以停下來好好思考。我忽然發覺,我這一生,似是當真沒有什麼是不能舍棄,勢必要守護終生的。”他轉頭望向她,似是玩笑一般繼續道,“除卻沒有給我機會的你。”
“哦,對了,還有一件,允了你卻未能達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