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連城邁開腳步大步走到床邊,俯視著此刻目光銳利的霍戰。隻見霍戰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仿佛是得意之色,他看著他緩緩開口道:“我猜到你會來,我能跟你說的,隻有最後一句。”
“你生平最大的弱點,便是重情。毀了你的情,便等同於毀了你。”
“所以我要用我的死來阻止你,至此,霍南煙再不屬於你,因為在你的身上,將永遠刻著雲朝和我的兩條性命。她將永遠不會愛你。”
慕連城緊緊地握住拳頭,耳畔響起了霍戰生命彌留之際最為響亮的笑聲。那笑聲中的諷刺是那麼的深刻,令他幾乎快要失去理智。
可他明白,這一局,霍戰終究是贏了的。
國丈病逝,舉國哀悼。為表誠心,慕連城親自拜別遺體。滿朝文武雖有異議,但始終不敢開口有所提及。
自霍戰死後,霍南煙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從始至終都是呆愣的神情,她不再嬉笑怒罵、言辭犀利,也不再有所喜有所憂,便是連恐懼都仿佛喪失殆盡了。這樣的情狀,使得慕連城的心,狠狠地扭著痛。
這本不是自己要的結果,倘若定要如此,那麼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去補償,即便不能完全彌補得來,至少給他一個努力的機會。可是如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華燈初上,慕連城合上手中的折子,望著遠處的燭火有些失神,恍惚聽聞殿外傳來腳步聲,他的心跟著一緊,便是那句,該來的總會來吧。
蘇寧海緩步走進殿內輕聲開口道:“王上,王後娘娘請您往鳳闕宮去一趟。”
慕連城站起身,看著福身等待吩咐的蘇寧海,半晌方才開口道:“走吧。”
他盡可能地令自己的腳步平穩一些,隻要再平穩一些便可以更加的若無其事一點。假裝的好一些,是不是自己也比較容易不那麼難過。
夜色中她背對他而立,淒迷的燈火籠罩在她的周身,似是一雙展翅欲飛的翅膀。而單薄的身軀,卻顯得那麼的疲憊。他緩步走近她,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艱難。
為何原本是那麼強烈地愛了,如今竟要如此收場?
聽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緩緩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他,一時並沒有開口說話。
瘦了。
這是她第一眼看見他時的印象。
這般的憔悴消瘦,竟不是她原本認識的他了。
她垂下眼瞼,如何能不懂他心中的堅持,如何舍得不懂他神色裏的無奈。
可是,再舍不得,也終究隻能這樣了。
她複又緩緩抬起頭,望向他,低聲開口,聲音清冽:“放我走吧。”
她在夜色中低下的頭和緩緩飄至耳畔的聲音,原本是他心中描摹了千萬次的模樣。可是當真聽她親口說出,卻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了。
“你心中分明清楚留我不下。”她定定地望進他的眼,語氣中的堅決裏,似是含了幾分冷意,卻又是那般的淒婉。
慕連城望著她,半晌方才緩緩開口道:“這並非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或許……”
“或許什麼?”霍南煙打斷他的話,臉上的笑容苦澀而略含自嘲,“我們之間,早已是必然之勢,從不存在任何的或許。”
“慕連城,你為何還要自欺欺人呢?”
自欺欺人?
“難道,我所有的努力在你眼裏,就隻是自欺欺人的把戲麼?”他的聲音裏含了滿腔的怒意和不甘,劍眉緊蹙,緊握的拳頭指節發白。
“若是我執意不放你走呢?”
“那就殺了我!”霍南煙高高地昂起頭,將自己纖長白皙的脖頸展示在慕連城的眼前,“很簡單,隻要輕輕一劃,我們便都可得以解脫。”
“反正我此生早已是生無可戀,了無牽掛。”
“生無可戀,了無牽掛……”慕連城重複著她口中的話,終於苦笑出聲,然後他忽然轉過身將隨身侍衛的劍猛地抽出來,然後交到霍南煙手中,聲音沉而有力:“若是你當真要走,隻有一個辦法!”
“殺了我!”
霍南煙愣愣地望著忽然這樣開口的慕連城,他眼神中的堅定與決絕,絕不是隨便說說而已的。她明白他心中所想,他便是篤定了自己下不了這個手,於是隻能繼續委曲求全地留在這裏,留在他能夠觸及的視線裏。可是,她並不是他的囊中之物,更不是他豢養的寵物。怎可憑他這般威逼。
她握緊劍柄,長劍劍尖指向他的胸口:“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麼!”
“你可知,你的身上,背負著我父兄兩條性命,我若殺你,天經地義!”
慕連城大笑:“確是如此,所以,你便盡管動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