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煙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執劍的手，有微微的顫抖。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動手吧，將這一切了結，殺了他，便算是為父兄報了仇，總歸無愧於此生姓“霍”。可是，為什麼自己的手會抖得這麼厲害。
“動手吧。”慕連城看著她顫抖的手，開口道，“隻要用力地一刺，我們之間的一切就都可以終結了，所有的愛恨糾纏便都可以就此結束。”
慕連城握住霍南煙的手，將劍尖直抵自己的胸口，他望著她，將她眼中的情緒全部收進眼底，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她此刻內心深處的震動，隻是，他不想明白，不想去懂她此刻所有的思緒。
“南煙，若你要走，請讓我相信你這一生，從沒有愛過我。用這把劍告訴我，你從沒有愛過我。”這樣，我便可以死心。這樣，我們方才能夠解脫。
沒有愛過，當真沒有愛過麼？
可是那些分明的甜蜜和洶湧而來的疼痛，又是為何？！
霍南煙的眼裏瞬間湧出滾燙的淚水來，那淚水滴落在地上，瞬間綻放成是夜最美的水晶花朵。
可是，即便是愛過，又能如何？
已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她想起哥哥離世時的笑容，還有父親決絕的遺言，自己滿肩滿背的仇恨不得紓解，連城，即便是我留在你身邊，我們也終究隻能是執手相看淚眼，如此，何苦？
“連城，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她忽然笑了開來，那笑容和著淚，宛若夜空中最為明亮的星鬥，下一刻，便是傾身向前，緊接著是利刃入體的聲音。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身緩緩流下，驚呆了一旁守著的侍衛，趕忙衝出去叫人來。
而庭院中相對而立的兩個人，是寂靜的。
連呼吸，都是寂靜的。
慕連城定定地望進霍南煙的眼，絲毫都未曾望向自己的傷口，嘴角隱隱含著幾分苦澀的笑。
“早該知曉，你離開我的決心，是般堅定。”他將胸口的劍拔出，並未很深，血卻染紅了胸前大片的衣服，他緩慢向前，走到她身前站定，然後緩緩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便如從前那般輕柔而充滿憐惜。
“南煙，我們回不去了。”言罷，他猛地將她拉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仿佛想要用盡一生的氣力，他不想放開，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竟要親手放她離去。心裏翻湧的痛，幾乎快要將自己吞噬殆盡。
她倚在他的胸口，淚水早已肆無忌憚地流下來，跟他的鮮血混合在一起，便如他們彼此的靈魂，早已不知該如何分割清楚。
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現在，我要親手將你撕裂，從此，我不再完整。隻求你得以完全。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在你懷裏放肆地哭，從此以後，我會明白，再不會有人能如你這般傾盡天下地對我。為我翻手雲覆手雨，為我一朝君臨天下，為我許下你若為王我必為後的誓言。縱容我的一切，霸道而溫和的笑臉，隻對我才有的百依百順，還有，隻有你才能叫到我心坎裏的那一聲，南煙……
連城，這一次，我們終於回不去了。
良久，慕連城緩緩放開霍南煙，望向身後早已團團圍過來的禦林軍，高聲道：“都退下！”
烽神從人群中走出，屈膝跪在慕連城麵前：“王上，請您趕快包紮傷口，身體要緊！”
慕連城低下頭，望著烽神，然後轉過身緩步離去，隻留下聲音回蕩在淒清的夜色裏：“烽神，送王後娘娘出宮。”
霍南煙用力仰起頭，頭頂的月，依舊明亮。
太亮了，一定是太亮了，否則自己的雙眼，如何會這般的疼痛。
不對，不是眼睛，那麼是哪裏，好痛，痛的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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