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2章 私心(1 / 3)

其實她本還想提高家的事——樂安公主說楊堅因幫高家表兄開脫而與太上皇爭執,她記得很清楚——不過,楊堅幫她的事實在太多,一件件謝下去,她自己都要窘迫了。且楊堅恩怨分明,若太上皇量刑過重,他稍作開脫,是為公而非為私。倘若她來致謝,也未免刻意。

更何況看楊堅這別扭態度,仿佛不習慣被人感激。

伽羅忽然發現,他似乎更樂意拿冷肅的態度來震懾旁人,而非讓人覺出善意。

先前騙她說恩人已死,不肯承認,大抵也是這般心思作祟。

她想起舊事,心中莞爾,又道:“還有那玉佩,上麵的香囊稍有破損,是不小心被香頭燙損。請殿下見諒。”

“無妨。蝴蝶繡得很好——她會喜歡。”

“嗯?”伽羅沒聽清後半句。

“那是我母親的舊物。她喜歡蝴蝶。”楊堅瞧著她,解釋道。

伽羅恍然,衝楊堅笑了笑,手指絞玩衣帶。

室內高燭靜照,兩人片刻沉默,楊堅又輕咳了聲,道:“父皇想見你。為西胡的事。”

“西胡?”伽羅愕然,“怎麼又是西胡?”

“今日西胡遣使臣攜重禮而來,單獨求見父皇,想要見你。父皇問及此事,我以你已送入西梁為由,推拒他們。西胡使臣攜國書而來,頗為隆重,父皇因此命我帶你入宮——”楊堅忽然扯出極淺的笑意,“伽羅,看來你果真身份特殊。”

伽羅十分意外。

西胡使臣攜國書而來,這是何等莊重的禮儀, 她可以想象到。議和途中, 西胡鬧出的諸般事端皆是為了長命鎖, 那麼這次, 西胡意欲何為?

聽楊堅的意思,他們是信了她身在西梁的謊話?

諸般疑惑浮上心間,伽羅愕然看向楊堅。

楊堅顯然也想不透其中奧秘, 隻道:“西胡派來的使臣是西胡國相之子。我說你在西梁,他並沒意外,隻露失望之色。他們被安排在鴻臚寺暫住,宮中耳目繁雜, 明日你進宮時,最好扮作學子。”

這道理伽羅自然明白。

楊堅父子初掌帝位, 雖已將太上皇的女眷安排在西北側的興慶宮中居住,皇宮中畢竟有前朝舊人殘存。獨孤信賊心不死,於宮廷內外必定安插有眼線。他手裏又握著裴矩, 跟鴻臚寺往來密切, 未必不會插手此事。

萬一她不慎露了形跡,於楊堅無益。倒不如裝扮為學子,能掩人耳目。

伽羅曉得此事要緊, 忙應了。

臨別時, 楊堅又道:“對於獨孤家和高家, 父皇仇恨最深。明日進宮時或許會受點委屈。”

“我明白, 謝殿下提點。”伽羅勉強扯出個笑容。

心中忐忑, 卻又燃起幽微的希望。

當晚,楊堅便派人送來了一套弘文館學子的冠帽衣衫。

弘文館隸屬建章宮,裏麵除了極豐富的經籍圖誌外,亦有校書刊刻等職能,其中最令人羨慕的,是館中有學生數十名,皆選自皇族親貴及朝中高官的子弟,令無數人豔羨。

這些學子的冠服都由建章宮供給,楊堅要尋一套做好了尚未用過的,易如反掌。

隻是男女身段畢竟不同,伽羅年方十四,腰肢纖細,胸脯鼓起,穿了那衣裳,寬處太寬,窄處過窄,隻好讓華裳連夜改改。

翌日清晨,伽羅穿戴整齊,往昭文殿中去,楊堅已經在等她了。

司空見慣的學子冠服穿在她身上,竟也挺合身。滿頭青絲皆拿玉冠束在頭頂,四四方方的弘文帽遮住了半個額發,翠眉之下是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巧鼻紅唇襯著白膩的肌膚,愈發顯得秀氣絕倫。她的衣衫稍稍改過,腰間應當是纏了東西,不至於太過纖細。

然而她畢竟生得苗條,穿了這衣裳,愈發顯得身姿修長。

清秀斯文的姿態配上那張絕美的臉,全然是個翩翩少年。

她此時若騎馬從朱雀長街走一趟,怕是能傾倒萬千少女,擲果盈車。

楊堅站在階前,看她一步步走近,最終在他跟前作揖,“拜見皇上殿下。”

“免禮。”

楊堅步下台階,看到她的冠帽稍稍歪斜。

他命伽羅抬頭,看向她頷下,果然那朱紅色的銜珠紅絛係得不夠牢。方才走路時她姿態端正,並無大礙,待垂首行禮,那帽子稍鬆,自然微微前傾,歪向一側。

“禦前失儀是大罪,不怕帽子掉下來?”

楊堅隨手將其扯開,扶正了冠帽,手中捋順了紅絛,在她頷下係起。他離京前偶爾去弘文館讀書,也會嫌這紅絛難受,然而規製難違,久了也不覺得什麼,隻是要係得恰到好處並非易事,需經常練習。

他修長的手指繞著紅絛,嫻熟的打了個結,估摸鬆緊差不多了,道:“如何?”

“不習慣。”伽羅頭回被楊堅當眾關照,有些拘謹,垂眸微笑。

“低頭試試。”

伽羅依言低頭,那帽子還是稍稍歪斜。

楊堅遂將珠結推得稍緊,叫伽羅再試兩次,直至帽子鬆緊適中,才將那紅絛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