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爵看時,廳西邊簾子隔了一間。常客坐外麵,兩間待官客。正中放了一席讓關爵關,傅厚同閻良下陪。關爵道:“哪裏有這個坐法?傅親家年長。”傅厚道:“豈敢。今日特為親家而設,弟是叨陪的,親家自然是這樣坐。”讓之再三,關爵要傅厚同他並坐,傅厚決定不肯。閻良道:“今日是弟特請親家老爺,傅親家決不肯僭,倒求親家老爺依實些罷。”關爵隻得坐了。關必顯、傅金橫頭安了一席。唱戲飲酒,不必煩說。女眷們在內坐席,那創氏好不肉麻,敬這樣,奉那樣。一會道:“親家太太,不堪的東西,你請用些。”一會道:“姑奶奶,你隻怕餓了,將就吃些兒,也盡盡我們的窮心。”又說道:“我這大姑奶奶此時也不錯,後來有個大造化。小小的年紀就穩重,不像人家輕狂,你看她打扮得模樣實實的。”貴姐道:“我家貧寒,沒有得好穿戴。裙布荊釵,原是我們窮人的打扮。”創氏笑著連聲道:“哎,大姑奶奶你玷我麼?我說的是實話,你當我譏誚你麼?我要有這個心,就嚼舌根死了我,我說的是真心話。”奉承得婆媳兩個真說不出的樣式。
那傅奶奶同富姐沒話說強說,不笑強笑,做出那些假親熱來趨奉。當日貶賤貴姐那幾個婢婦,這個拿過酒壺來,道:“姑奶奶的酒恐怕寒了,我換換。”那個捧鍾茶來,道:“姑奶奶,請用一杯茶。”叫得那姑奶奶震心。席散了,進去更衣,眾人沒一個不簇擁著貴姐。要勻麵,這個忙去捧鏡子,那個就去拿粉盒。要洗手,這個趕忙去掇水,那個慌去拿手巾,十分小心殷勤,都不足為異。連當日望著她叫狗,如今見人奉承她,跟著前後搖著尾巴亂跳,也似乎來奉承之意。外麵吹打上席,眾堂客也都出來上坐。外邊閻良,內裏創氏,無非一味奉承而已。傅厚兩口子也幫著打撮棒鼓趨奉。
三鼓席散時,傅厚夫妻在席上請關爵父子夫妻日子宴聚。關爵再三辭謝,他更再四敦請,關爵隻得允諾。次日,又擾傅家一日戲酒。此後,閻良、傅厚同關家親厚無比,沒三日不接女兒女婿,無十日不請親家夫婦。關爵因見世事不妙,也不叫兒子求名,置了些肥田美產,溫飽以終天年,這便是他的結局。按院臨行,來辭關爵。關爵因受了知州之托,向他道:“州尊在地方上雖然要幾個錢,也還是他分中當得的,從不酷虐害民,求老年兄垂青一二。”按院首肯,按院起行之日,知州送到交界。按院道:“前日關年兄力薦你在地方上頗得民心,此後應更加勤謹,本院自有公道。”知州滿心歡喜,又到鄉中來拜謝關爵推揚之德,逢時遇節,厚禮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