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數月完工後又撤回市內幹。因活兒是包工頭兒花錢從市府的路橋公司接的,故有時公司也派人下來察看監督。當他們看到民工們吃的飯菜時,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這是人吃的麼?!飯是粗糙的大米做的,菜是用削掉瘦肉的肥豬肉片兒,與種極廉價的青菜葉子炒的,湖南說這種青菜,在他們家鄉是專門兒喂豬的。
梁默心中暗想,現跟豬吃的一樣,是為了以後跟豬吃的不一樣!曆代那些餓啃樹皮、渴飲殘雪的綠林好漢,未搏得富貴之前,吃的有時甚至連豬都不如呢。
光陰似箭,轉眼已是深冬臘月,天氣格外寒冷。眾民工苦幹到臘月二十三準備結算工錢回家時,包工頭兒突然攜款潛逃了!
山羊與梁默等眾民工心內滴血、萬般無奈!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矮四川的堂兄在市委附近一工地做水泥工,故大家就連提帶扛地拿著行李,隻好又投奔矮四川堂兄而去。
大年三十兒傍晚,天空灰蒙蒙的,破工棚內冷冷清清,一片簫瑟淒涼。
因無電視可看春節聯歡晚會,故梁默心情鬱悶的吃碗開水泡麵後,就百無聊賴的獨自一人外出遛街。在遠近不絕於耳的爆竹聲中,看著別人忙碌著過年的景象,他深感孤寞惆悵至極!遂買回瓶二鍋頭後,情緒低落地坐於土坎兒上自斟自飲。
一陣寒風吹來,空曠的工地顯得格外的淒冷靜寂。半斤二鍋頭下肚後,梁默眼望著四處明亮的燈火高樓,不禁心底生出種“雲橫秦嶺家何在?煙波江上使人愁。”的滋味兒。
瓶底兒朝天後,他就醉熏熏地鑽進了破工棚,躺在冷冰冰的木板兒上縮成一團。寒冷的夜風,不斷灌進殘破的工棚,他哆嗦著用舊棉絮蒙住了頭。此時遠近各處的爆竹聲,正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
大年初一,百無聊賴的梁默沒一點兒精神,遂在冰冷的木板兒上昏睡了一天。
初二那天,他孤坐於土坎兒上,眼望著坡下來來往往的車輛與行人,心內茫然的發了一天呆。期間還曾仰望過空中一飛機,直至慢慢消失於天際盡頭。
初三工地正式開工,在工棚附近修築一十字路口。
先挖電纜通道。挖土機大致挖掘後,具體的則由民工來做。民工們赤腳站於一米多深的通道中,把稀泥一鍁鍁的拋於外麵後拉走。
然後打混凝土。打混凝土時苦不堪言!因超時加班(每天幹十七個鍾。),故除吃飯外,每天僅睡五個多鍾。如此高強度連續苦幹十六天後,方將地基打好。
埋電纜管兒時,年約五十的包工頭兒帶著施工員兒,親自上陣指揮眾民工。
在黑色夜幕的掩護下,幾卡車電纜管兒悄悄運至工地,包工頭兒一聲令下,眾民工如同搶購又要漲價的商品般瘋幹起來。
按有關規定,電纜管兒必須要用涮黑漆的鋼管兒,而包工頭兒則全用塑膠管兒代替!
此等鬼不覺之事,怎知卻被人告發,市府的主管部門兒來了人,打開部分混凝土一看,全是塑膠管兒!主管官員勃然大怒,馬上喝令包工頭兒去工地會議室接受處理。
約過兩個鍾後,包工頭兒與官員們嘻笑著出了會議室,同乘輛烏黑的奔馳車,飛馳去了群英會大酒樓。
眾民工都以為肯定要返工,那就很麻煩,也很辛苦。但包工頭兒駕車返回工地後笑言,繼續施工!眾民工對身材矮小、頭發稀疏、一副獅臉的廣東包工頭兒,佩服得五體投地,皆言,高!實在是高!
後來市府的官員來工地巡視時,手裏都有了部手機。此時的手機猶如初始的大哥大,稀少又名貴,據說是種身份的象征。
電纜管兒埋好後,開始鋪路麵,晚上暫停加班。
六月初,十字路口修築完工。
結清工錢後,梁默搬離了工地,又開始四處尋工。
炎炎烈日下的亞熱帶南國深圳,天空中似燃燒著熊熊烈火。喝口水後,感覺還未進肚,就已從胸口兒成汗滲出,但梁默仍拚命四處打探。他不怕苦,不怕熱,就怕錢盡又挨餓!
好在正當梁默為工錢即將用盡而恐慌時,總算又找到了一苦力活兒,專為高樓裝置空調鑽孔。他的搭檔石勇是四川柳鎮人,也是停薪留職來深的。
每到傍晚收工飯後,因破工棚內悶熱難受,故梁、石二人就去坐於草坪上納涼聊天兒,常見些摩托車載著妓女,如箭般來回忙碌著做生意賺錢。
這使梁默深感慨然不已,深圳處處顯示出“時間即金錢,效率即生命。”,而他卻因自身的諸多緣故,虛度了許多美好的青春年華,心底不由生出種已不如人的惆悵感!
光陰在艱辛的勞動中迅速消失,不覺中時已十月。石勇停薪留職的期限將至,他急著準備返回四川。
那天早晨,火車徐徐啟動時,兩人都有點兒依依不舍。梁默性格較為內向,在深交友不多,然而對於貧賤的邊緣人來講,深圳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故他與數位朋友也一一失去了聯係。先是桂林不知去了何處,後是山羊去了新疆,接著石勇也離深回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