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縣縣衙後院是沒有女眷的。
起初縣衙的人都好奇,為什麼縣老爺來上任時沒帶夫人。經膽大的旁敲側擊,聽縣老爺說他還未娶親,整個縣衙底下又是各種驚詫。深覺像縣老爺這樣俊的而且聽說背景挺強大的富貴男子應是妻妾成群的,卻不想看起來近三旬的縣老爺居然還沒娶親。
周鄰縣的大人聽聞,也明裏暗裏送了不少美貌女子來府,甚至還有州上的大長官借此來巴結,卻都被他拒絕了回去。
後來不知道哪個在背地裏傳,大家才知道,這位縣老爺的姐姐是太妃,兄長是大將軍,而縣老爺曾被送進宮成了公公。向來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便這也不是什麼惡事,卻也傳了整個縣都知道。
至此,女子見他多是惋惜之情: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一個好家勢。
自從馮植帶著夫人來了縣衙以後,沒有個人來照顧又不行。縣衙做飯的婆娘——縣衙唯一一個女的,四五十歲,人稱花娘——自動請纓,讓自己的閨女來幫忙。
縣衙這才多了個年輕的姑娘。
花娘的女兒名叫花姑子,平日在家裏幫著賣豆腐。花姑子的樣貌卻不如名字那般美麗動人,相反,是個粗腰粗胳膊粗腿的胖子,長著個大臉盤。常被人嗤笑“家裏是賣豬肉的,不是賣豆腐的”,“人家是豆腐西施,她是豆腐東施”!
不巧的是,花姑子小時候還患了天花,被杜景胡治好後,留了一臉的麻子。雖說,這是正常的,杜景胡的徒弟花椒不也因為這落下了一臉的天花?
可女子不比男子。這一遭,別說年過二十五都沒人娶,連上門買豆腐的客人都被嚇跑了,再也不到他們家買豆腐。無奈,花姑子隻能整日憋在房裏,哪兒都不去,導致體重不減反增,走個路都大喘氣兒。
好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花娘忙推薦自己的女兒。當時是七歸在假扮何菅,他根本無心管這些雜事,隨意就應了。
直到聽到縣衙人的議論紛紛,七歸才注意到花姑子。看著她極為困難地跟在馮夫人和小公子身後,七歸開始後悔。這個活兒雖然輕省,但還是有點為難這位姑娘,為難馮夫人。可他又不好出言拒絕,隻好裝作沒看見。
此時,後衙的廂房。
馮夫人何三秀和杜家少夫人任秋蘭對坐後窗前,兩人中間一個高腳小木幾,上麵擺著一編筐的針線。何三秀拿起一根繡針對著充足的光線,開始跟針屁股大眼瞪小眼,何三秀直覺眼睛要看花。任秋蘭在旁看著,淡笑不語,溫婉大方。
她們二人的交好快速地令人驚訝。
那日在杜家見過一麵後,再遇是任秋蘭來送安胎藥。見府衙裏連個能熬湯藥照顧的都沒有——花娘忙著雜事,花姑子對這一竅不通——便留下幫她煎藥。後來幾次都是她直接煎好了送過來。
幾次來返,免不了閑談。兩人越聊越自在,逐漸熟絡起來。現在隻要一得閑,任秋蘭便過來呆上一會兒,也算是給何三秀解乏了。
自從得知何三秀有了身孕,在刑事案件上的問題馮植隻字不提,守口如瓶。何三秀也就沒事兒幹,整日快要被悶死。
窗外,花姑子跟個大肉團似的,艱難地追抓靈活的阿寶。累的她上氣不接下氣,怪冷的天氣卻渾身是汗,每跑兩步便要停下來,撐著膝蓋吐著舌頭,大口大口喘氣兒。看著都很受折磨。
阿寶趁她休息的當兒,一躍爬到窗台上。雙手扒著,伸著小腦袋做著鬼臉,學娘親在那根繡針上左右亂看,嬉皮嘲笑:“娘,你瞅啥呢?您就適合拿刀耍棍,幹嘛要為難自己拿針?”
“要你多話!”
何三秀被一針見血,火爆脾氣瞬間被他點著,將針一歪就嚇唬著要往阿寶身上紮。阿寶恐懼地一躍而下,結果腳下沒站穩,一個趔趄摔了個大屁蹲,疼得一聲叫了出來。
何三秀擔心站起,手往窗欄上一撐,雙腳一抬,屈膝一轉,便是瀟灑地到了外麵,落在阿寶麵前。跟著站在窗邊的任秋蘭張了張嘴,心驚地看著她的肚子,見她平穩落地才放下心,又將目光落在那個調皮小鬼身上。
“抓!”正此時,花姑子也趕到,半個身子撲在了將將要起來的阿寶身上,氣喘籲籲地興奮道,“我,我可,可抓到你了!”
何三秀雙手不知所措地在空中比劃了兩下,還是阿寶先叫著出了聲:“花姐姐,我要被你壓死了!”
花姑子驚慌挪動身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自己從阿寶身上挪開。
何三秀忙將阿寶扶起來,見他咳了兩聲,沒什麼問題,立馬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勺:“你就不能安生點,成天跟個土匪似的。還整日欺負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