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機械地答道:“殺人。”
商魏丘一指丁一,說道:“黑熊,你認不認得他?”
黑熊木然道:“他是我的仇人。”
丁一叫道:“黑熊,我是你大哥!他們才是你的仇人!”
黑熊仿佛是一個聾子,丁一的叫喊他無動於衷,黑熊說道:“門主,我可以動手了嗎?”
商魏丘點頭。
黑熊機械地走到丁一的鐵籠前,他陰沉著臉,他的兩個拳頭這時發出令人心驚的“咯咯”聲。
商魏丘見丁一一副痛苦的樣子,笑道:“丁一,你想知道黑熊的拳頭是有多快嗎?”
丁一閉上眼睛,悲哀道:“等一下就可以看到了。”
商魏丘道:“丁一,你太小看閻羅門了,你以為你能看到黑熊的拳頭?”
丁一睜眼道:“那要如何才能看到?”
商魏丘道:“天下人都說隻有死人才能看見你的風花劍,黑熊的拳頭也一樣。”
丁一道:“你是說,黑熊的拳頭打過來,我已經死了,因此知道了也等於不知道?”
商魏丘點頭道:“我很想有人知道黑熊的拳頭有多快。”
“你想讓黑熊炫耀一下拳頭的速度?”
“黑熊根本不懂什麼叫炫耀,他隻知道拳頭打出去,把對手打死。”
“這麼說,是你在炫耀了?”
“發現並訓練出這樣一個殺人天才是很難的,你以為我不該炫耀?”
丁一悲哀道:“其實你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商魏丘得意道:“都說天下沒有丁一做不到的事,你當初是如何答應黑熊娘的。
“如今,嘿嘿,你能把黑熊變成一個正常的人嗎?你能叫他不殺人嗎……”
丁一很痛苦。
望著麻木的黑熊,他覺得自己愧對黑熊,也愧對黑熊的母親。
隻聽商魏丘又道:“今天,我就要讓你看看黑熊是如何殺人的。”
說著一指秦姑,冷冷道:“黑熊,先殺了他們。”
黑熊機械地轉身,走到秦姑和小狗他們跟前。
黑熊麵無表情,目光裏的凶光更盛,令人不寒而栗。
秦姑和小狗聽到門主的話,他們雖然心中震驚,但他們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要是他們猶豫,黑熊就會殺了他們。
於是,秦姑、小狗和中年人同時出手,小狗和中年人手裏有刀,秦姑的刀剛才被靜貧奪去,她十指如鉤,挾著陰風側襲黑熊。
對於他們的先發至人,黑熊似乎並不在意,就在他們的刀即將切到他的喉嚨,就在秦姑的手指要插進他的眼睛,黑熊才打出一拳。
這一拳,看上去簡簡單單,卻絕對是打向對手的。
黑熊的拳頭很快,快得無法形容。
黑熊一連打了三拳,仿佛隻打了一拳。
這一拳,也看不清是如何打出去的。
隻聽一聲淒叫。叫聲是秦姑發出的。
她雖然瞎了眼,卻能發出聲音,而小狗和中年人死了連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
三個人同時死的。
黑熊的拳頭從小狗和中年人的刀縫中打出去,拳風使刀改變了方向,它們根本傷不到黑熊。
秦姑的手指也一樣,她隻需往前插一點點,就能插進黑熊的眼睛。
可惜這一點點的距離永遠也不可企及。
秦姑當然也是被黑熊的拳頭打死的。
這三個人,秦姑的武功最好,而黑熊卻讓她最後一個死,由此看,黑熊隻有絕對的把握才會這麼做。
丁一沒有看清黑熊的拳頭打在對手的哪個部位,他隻覺得黑熊的拳頭威猛無比,就像毒蛇的尾巴一樣,令人心驚。
黑熊殺了他們,神情間有了一些滿足。
他說:“門主,我已經打死他們了。”
商魏丘對丁一道:“你有沒有黑熊看見打人?”
丁一盯著商魏丘,慘然道:“他們才做了你的殺手,你就讓他們死去了……”
“我說過,做殺手的隨時都會死的。”商魏丘陰陰道:“他們是死是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你知道黑熊的拳頭有多快。”
頓了一下,商魏丘又道:“如果你沒有看清楚,我還可以叫黑熊再殺一個人。”
再殺一個人?
殺誰?
這裏,除了丁一,黑熊還可以殺誰?
答案很明白,那就是靜貧。除了靜貧,黑熊是沒有其他人好殺了。
靜貧當然明白這個事實,他顫聲道:“門主,剛才我已經贏了。”
商魏丘還沒有答話,黑熊木然道:“可是我沒有承認你贏,剛才,跟你打的是幾個瞎子,我根本沒有打過你一拳。”
靜貧在黑熊的凶光麵前,竟然退了一步。
靜貧膽怯了。
忽然,靜貧雙足點地,飛逝而去。
黑熊道:“門主,他逃走了。”
暮色漸濃。
濃濃的暮色裏,黑熊的臉模糊了。他的凶光,卻比暮色更濃。
丁一不得不望著黑熊。
黑熊離他這麼近,隻要他伸手,就能牽住黑熊。
可是在丁一眼裏,黑熊顯得那麼陌生,那麼絕情,那麼冷酷。
黑熊死死盯著丁一。
他的心是死,他的目光也是死的。
他是毫無生機的人。
丁一知道,他麵對的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人。
因為,黑熊已經忘記一切,他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
黑熊已經變成了一個貪婪的人,一個對殺人有著無比興趣和無限貪婪的人。
正是這種貪婪和興趣,激發了他的殺人天才。
現在,他要殺的人是丁一。
風花劍丁一。
他忘了丁一的風花劍可以殺任何人,也忘了他母親曾叮囑要要聽丁一的話,跟丁一好好學做人。
他什麼都忘了,隻記得殺人,用自己的拳頭殺人。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這種忘我也是武功的一種境界,凡是到了這種境界的人,往往會令對手害怕。
丁一當然也感到了害怕。他緩緩說道:“黑熊,你真的要殺我?”
黑熊沒有回答,他用比劍光還要寒冷的目光回答丁一。
丁一已失神,但還是沒有絕望,他歎了口氣閉上眼睛道:“好,黑熊,你殺我吧。”
“你殺我吧。”這五個字令黑熊微微一震。
黑熊空白的記憶中慢慢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雪——雪地裏,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站著,這個人對他說:我已經點了自己的穴道,你殺了我吧。
可是,他沒有出手,另一個人卻向他刺了一劍,而結果,出劍的人死了,原來這個人並沒有點了自己的穴道。
原來他是在騙他。於是,他不再想這個人,他絕望的飛奔,冰冷的雪使他的心變得冰冷,麻木的天空使他的心變得麻木。
於是,他在雪地昏倒後被別人救起,救他的是門主,而那個騙他點了自己穴道的人就是風花劍丁一。
黑熊的眼裏燃燒著憤怒。他鄙夷地盯著丁一。
黑熊的身軀像一座山,他捏緊拳頭發出“咯咯咯”的聲響,有如山岩開裂。
他的胸中壓製著一股烈火,馬上就要噴薄而出。
這烈火,也許會燒毀了他自己。
丁一又說:“動手吧,你殺了我吧。”
黑熊又一顫,他始終不會忘記他騙他的那一幕,那時候,如果他出手,他早已死了。
現在,丁一會不會又騙他?
他今天的神情跟那天一模一樣,假裝得天衣無縫。
黑熊提起拳頭,但有了一刹那的遲疑。
這一刹那的遲疑就像夜空裏的閃電,照亮了一些東西,他忽然發現自己是一個人,一個有著憤怒和深仇大恨的人,他還想起他的拳頭是天下少有的拳頭,可以一拳打死二十八個人。
一刹那的遲疑之後,黑熊開始猶豫。
他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一個人,一個活著的人。
當他發現自己是一個活人的時候,他就有了害怕,害怕自己會死去。
黑熊舉起的拳頭緩緩放下了。
沒有人提醒他,他卻懂得了珍惜生命。
商魏丘驚道:“黑熊,為什麼不殺他,你不是做夢都想殺他嗎?”
黑熊的表情仍舊木然,但他的眼中不僅僅隻有凶光,還有一絲恐懼,說道:“我怕他像上次一樣在騙我。”
商魏丘道:“他已經中了毒,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黑熊仍舊不敢,他還心有餘悸。
丁一這時睜眼,黑熊的話令他大喜,他知道黑熊的人性終究沒有全泯,他還有記憶,還懂得恐懼。
隻要他還沒有變成殺人的魔鬼,他就一定要挽救他。
丁一道:“黑熊,那天我並沒有騙你,我確實點了自己的穴道……”
“點了穴道怎麼還能殺人!”黑熊的聲音變冷。
冰冷的聲音使丁一看到了希望,黑熊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他恨他,那他還有感情,而感情是一個正常人的開始。
丁一說道:“黑熊,那天殺人的不是我,這是一個陰謀。”
黑熊茫然道:“你還想騙我,我親眼看到你殺死梅子的。”
丁一道:“黑熊,難道你忘了你娘的話?”
黑熊聽到“娘”,又是一愣。
這時商魏丘冷冷道:“再不動手,你就沒機會殺仇人了。”
黑熊喃喃道:“門主,他……”
遲疑著又舉起了拳頭。
商魏丘道:“他是你的仇人,你娘就是被他暗害的。”
商魏丘又道:“他說那天殺人的不是他,那麼是誰殺了梅子呢?”
黑熊盯著丁一,麵無表情道:“誰?是誰殺了梅子的!”
丁一指了指地上的梅重開,說道:“殺人的是他,而設計陰謀的是你的門主。”
丁一未說完,商魏丘早笑道:“黑熊,他說一個死人是那天的殺人者,這分明又在騙你!”
黑熊點頭。他的拳頭又開始作響:“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天開始暗下來了。
黑熊的眉毛仿佛結了冰,快而有力的一拳,閃電般擊向丁一——丁一已經見過黑熊拳頭的速度,但他的這一拳,還是令丁一吃驚不小。
不要說丁一已經中了毒。
不要說丁一還被鐵籠鎖著。
就算丁一是以前的丁一,這一拳丁一也不一定能躲開!
所以,黑熊的拳頭打出,他的眼中就流露出貪婪,他相信他的這一拳不僅可以打爛鐵籠,還可以使鐵籠裏的丁一一命嗚呼!
然而,黑熊自信而有力的一拳卻落空了,不僅沒打到人,連鐵籠也沒碰到——
原來囚車在黑熊出拳之際往後移了移。
黑熊一拳落空,第二拳接著打出。
然而第二拳又落空了。
囚車往後又移了移。
兩拳落空,第三拳馬上連綿緊接。
黑熊已經下了決心,不打中丁一誓不罷休。
黑熊的拳頭本是無聲的,由於一拳接著一拳,空氣隱隱發出激蕩之聲。
當黑熊的第十九拳仍舊落空時,黑熊呆住了。
他沒有信心再打第二十拳。
黑熊呆住,商魏丘也呆住。
隻聽丁一說道:“黑熊,我沒有騙你,那天殺人的是梅重開,而殺你娘的凶手是閻羅門。”
黑熊沒有說話,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以為自己死了,他已經沒有知覺。
商魏丘不再繡花。
他猜不出黑熊的這麼多拳為什麼一拳也打不中丁一?
丁一的武功令他驚詫。
商魏丘也是武學奇才,對於令他驚詫的武功,他一定要探個究竟。
於是,他冷冷道:“黑熊,讓開。”
黑熊機械地退過一邊。
商魏丘緩步走到丁一的鐵籠前,細細地盯著鐵籠看,好像懷疑它暗暗地幫丁一的忙。
丁一微微道:“你是不是懷疑有人在幫我的忙?”
商魏丘承認道:“黑熊一共打了十九拳,照理應該不會拳拳落空的。”
丁一笑道:“黑熊的拳頭是很快,可是,你讓他殺的人還不夠,還沒有把他變成殺人的魔鬼。”
商魏丘幽幽道:“為了讓他忘掉一切,增強他的殺性,閻羅門的殺手幾乎被他殺完了。難道……”
丁一道:“也許黑熊注定不會變成魔鬼的。”
商魏丘恨恨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他變成天下最厲害的殺人魔鬼。”
丁一又笑道:“可惜等不到那一天。”
商魏丘一怔道:“為什麼?”
丁一道:“因為你今天就要死了。”
商魏丘忽然發出夜鷹般的尖笑,同時又開始繡花。
丁一知道,商魏丘這是準備殺人,因為他用血繡花是喜歡血的豔麗。
丁一的血同樣是鮮紅豔麗的。所以正適合他繡花。
果然,商魏丘陰陰道:“丁一,我問你,你有沒有中毒?”
丁一道:“如果不是中毒,誰能把我關進鐵籠裏。”
商魏丘道:“那麼我現在殺你,是不是乘人之危?”
丁一想了想道:“不是。”
商魏丘又一愣:“為什麼?”
丁一幹脆道:“因為你已經給了我足夠的時間,現在,我已經有力氣拔劍了。”
商魏丘冷笑道:“對付我,難道有拔劍的力氣就夠了?”
“你的銀針神出鬼沒,陰毒無比,可是,對付邪惡的人,風花劍毫不留情的。”
丁一道:“因為風花劍是正義之劍,因為邪不勝正。因此,我隻要拔出劍,劍自會殺了你的。”
商魏丘的臉色變了變。隻是,暮色裏,丁一看不清他的臉。
“好,你就拔劍吧。”商魏丘說著,專注地繡著花。
他在等丁一的風花劍。
他相信丁一說的話,丁一說中了毒便是中了毒。
而一個中了毒的僅有拔劍的力氣的人,商魏丘自信他絕對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他要等丁一的風花劍出手,他要做天下人都沒有做到的事——看風花劍是如何出鞘的。
商魏丘的手在繡花,眼睛死死盯住丁一的手——
商魏丘很興奮,他看見丁一的手正緩緩地接近風花劍。忽然他的眼睛跳了一下,他隻覺得丁一的手已經抓住了劍柄,接著就看見一團柔和的光從劍鞘裏射出來,射向自己的咽喉。
看見劍光的時候,商魏丘的臉上泛起了笑。
因為他覺得,丁一的劍並沒有他想象當中那麼快,甚至,他手下殺手的刀也比丁一的劍快。
他看見丁一的風花劍從劍鞘裏一直飛到他的咽喉,接著聽到一聲極細微的隻有他才能聽到的刀割肌膚的聲音。
商魏丘忽然想到這聲音極像他用銀針殺人的聲音,於是心中大驚,於是銀針脫手。
然而,他的銀針還沒有脫手,有一滴血正好滴在銀針上,他的手一顫,銀針便掉在了那快白布上。
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丁一的風花劍。
他這時候發現,丁一的風花劍根本沒有離開過劍鞘,閃射的隻是劍光而已,然而他清楚,風花劍沒有出鞘是不可能有劍光的,既然他看到了劍光,那麼,風花劍肯定已經出鞘過……為什麼他始終覺得風花劍一直在劍鞘裏?
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風花劍太快了,他根本沒看清!
風花劍已經出鞘,又已經入鞘。
想到這裏,商魏丘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風花劍出鞘,是不是已經刺中了我?
這樣一想,他的咽喉處便隱隱刺痛起來,他低頭,想看看自己的咽喉處是不是被風花劍刺中了。
他看到的是一滴血。血滴在白布上,很耀眼,很鮮豔。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血。
他一直用別人的血繡花,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血跟別人的血是一樣的。
別人的血可以繡花,那麼,他的血也可以繡花。
當他用別人的血繡花時,他明白那個人必死無疑,用自己的血繡花,自己會死嗎?
商魏丘的心頓時收緊了——
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別人會死,自己當然也會死!
他再次抬頭眼望向丁一,他還不相信丁一的風花劍真的可以殺了他……他還想告訴丁一,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太輕敵太麻痹的緣故,如果重新開始,他一定會贏……
可是,他的目光隻到半途,還沒有再次看見風花劍,眼前已是一片黑暗,頭一歪死了。
商魏丘死了,死在一個隻有拔劍的力氣的人手上。
他至死也不明白,丁一隻剩拔劍的力氣,怎麼可以殺了他呢?
他不明白,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場決鬥的黑熊同樣也不明白,他甚至連劍光也沒有看到,就看見門主緩緩倒下了——
他驚愕、恐懼、絕望。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丁一已經中了毒,並親口說隻有拔劍的力氣。
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中了毒的丁一還可以殺了高深莫測的門主!
盡管他不知道丁一的風花劍有多快,但丁一是人,再快的劍也有它的極限。
有極限就不可能殺了門主,因為門主是不死的。
連門主都死了,剛才丁一一定可以殺他的。
黑熊絕望的眼神忽然變成死一般沉寂。
丁一不僅欺騙了他,而且欺騙了門主。
由於他的欺騙,門主才麻痹大意,才被他殺了……
沉寂片刻,黑熊忽然大吼一聲,接著雙拳亂舞,神情極是恐怖。
“為什麼要欺騙!為什麼要騙我!”黑熊一邊大叫,舞著拳頭越牆飛掠而去……
好長時間,丁一一語不發。
他有許多話想對丁一講,可是,由於剛才耗盡真力,拔出風花劍殺了商魏丘,他正運功調息,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眼睜睜地望著黑熊從他的視線裏消失。
他知道黑熊又一次誤解了他。
丁一感到很疲倦,他真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但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他得全心調息聚氣,早點掙脫鐵籠的囚鎖。
不然,再有什麼人來,他真的要命喪此地了……
丁一正想著,隱隱聽有人說話的聲音,丁一歎道:“完了!”
一會,隻聽有人說道:“大師,這裏是什麼地方?”
另一人答道:“這地方很古怪,進去看看。”
先前那人道:“大師,天色已晚,我們還是找戶人家住下再說吧。”
另一人笑道:“看樣子這是一戶很有錢的人家,咱們不如就在這裏借宿吧。”這人說完,就喊到:“有人嗎?有人嗎?”
丁一心中大喜,他聽出來,這二人像是乞兒和靜無大師,於是,他用盡力氣喊道:“大師,大師,快進來!”
外麵的人聽到裏麵有人叫他們進去,便越牆飄掠進來。
借著昏淡的暮色,丁一看到他們正是乞兒和靜無,又叫道:“乞兒,大師!”
靜無乞兒和吃了一驚,呆了呆,已聽出是丁一的聲音,便奔過來。
二人見丁一被鎖在囚籠裏,周圍是滿地的屍體,二人更驚,乞兒道:“憐哥,這是怎麼回事?”
靜無則運功將鐵籠一塊一塊拆掉了。
丁一坐在地上,靜無和乞兒同時運功,替丁一運氣調息。
一會,丁一便覺得渾身有力了。
丁一道:“謝謝大師,乞兒,我已經不礙事了。”
乞兒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一簡單地將自己去見默雪兒及在在萬花山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乞兒歎道:“真是想不到事情會這麼複雜。”
靜無從懷裏拿出穆清送給湯兒的那顆解藥,對丁一說:“你中了毒,先服了它。”
丁一笑道:“這是給皇孫的救命之藥,我怎敢貪用。”
頓了頓又道:“大師,我已經沒事了,你知道我天生不怕毒,今日那秦姑的毒藥確很厲害,才令我失了真力,不過不要緊,體內的毒已經逼得差不多了。”
接著丁一問道:“大師,你們怎會到這裏來的。”
靜無歎道:“昨晚我們回到王記水餃店不久,就聽到有人在屋後大笑,我聽出這是搶走湯兒那人的笑聲,便跟乞兒一道追了出去,不料那人的輕功竟然遠勝我們……”
“後來怎樣了?”
“後來,那人在前麵跑,我們在後麵追,追了一夜也沒追上。”
“再後來呢?”
“再後來,那人將我們引到一座高山上,然後便消失了。”
丁一怔怔地聽著,歎道:“想不到世上有這麼多的高手。”
靜無顯得有些憂愁道:“從那人的身手看,她的輕功與靜貧如出一轍,顯然也是從天禪心經上所學。
“她的輕功遠勝於我,要想抓住她再從她嘴裏得知湯兒下落恐怕很難了。”
丁一皺眉道:“她把你們引到山上去做什麼?”
乞兒道:“那山很高,山頂是常年不化的積雪,我們在山裏轉了好半天,什麼也沒見到,便下山了。也許下山時走錯了路,這才到得這裏,沒想到會遇著你。”
丁一望望天,已是晚了,於是道:“天色已晚,我們就在這裏住一宿吧。”
乞兒驚訝道:“在這裏?”
丁一道:“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麼,最可怕的地方也許就是最不可怕的地方。”
靜無笑道:“好,我們就在梅大俠的家裏住一晚。”
這一夜果然睡得很香甜,什麼情況也沒發生。
當然,半夜也沒有鬼叫鬼笑。
次日清早,三人醒來,陽光已經照進來了。
丁一第一個起床,他伸了個懶腰,從窗子望出去,看到幾個鳥在外麵飛個不停。
丁一走出去,在空中飛的鳥兒見到有人從屋裏出來,興奮得嘰嘰直叫。
丁一心中一動,喊道:“大師,乞兒,快出來!”
靜無乞兒和很快出來了。
丁一指著高處在飛的鳥說道:“你們看!”
那鳥兒開始隻有三五隻,待靜無和乞兒出來,已經聚集了二十幾隻,它們在空中飛舞著,嘰嘰的叫聲響成一片。
靜無聽了一會,笑道:“沒錯,它們是湯兒派來帶路的麻雀!”
那些麻雀仿佛聽懂了靜無的話,它們在空中繞了幾圈,便朝東飛去。
靜無拔足便追。
乞兒問丁一道:“怎麼樣,功力有沒有恢複?”
丁一笑道:“已經恢複了九成,不礙事的。”
於是,乞兒和丁一也隨後掠去。
三人一前二後,他們飛掠的姿勢極像空中的麻雀。
很快便出了萬花莊,麻雀一直往東飛。而且,四麵八方有許多麻雀加入到飛行者的行列,使麻雀越來越多,待它們飛到一座大山腳下時,已經集聚了幾百隻麻雀,遠遠望去,就像一片飛速移動的黑雲。
其實,他們這時已經跟著麻雀奔跑了近兩個時辰。
麻雀越聚越多。
等他們到了半山腰時,麻雀就在他們頭頂,黑壓壓的,鋪天蓋地。
麻雀越飛越高。他們也越爬越高。
不久,他們站住了。
乞兒對靜無道:“大師,這座山就是我們昨天來過的。”靜無緩緩點頭。
丁一往前看,見高處便是積雪。雪映陽光,分外絢麗。
丁一仰頭,想看看山究竟有多高,然而跟前隻是白茫茫的一片,山頂高不可及。
麻雀還在往高處飛。
三個人於是又往山上爬。
他們已經在雪地裏了。
積雪很深,幸好表麵上凍了一層,憑他們三個人的輕功,在雪麵上行走還是綽綽有餘的。
走了很遠,始終見不到山頂。
而這時,鳥兒已經在他們的腳下。
它們盤旋著,卻怎麼也飛不高。
但是從它們的姿勢看,它們是想往上飛的,隻是,它們隻衝高十幾米,又不得不低飛。
靜無道:“高處太冷,也缺氧,麻雀上不來了。”
乞兒道:“大師,那咱們還上不上?”
丁一道:“當然要上,或許湯兒就在雪山之巔呢。”
靜無點頭道:“既然來了,就上去看看。”
於是,三個人又往前縱躍了一陣,再看麻雀時,麻雀顯得很低,仿佛就在地上飛。
乞兒笑道:“從下麵往上看麻雀,麻雀仿佛鋪滿了天,而從上麵往下看,它們又好像把大地也遮蓋了。”
丁一也笑道:“這就叫鋪天蓋地。”
乞兒道:“湯兒的能耐真不小,能指揮動這麼多的麻雀。”
靜無含首道:“湯兒是皇孫,也是將來的君王,君臨天下,麻雀豈有不聽命之理。”
說話間,三人終於到了雪山之巔。
三人同時歡呼一聲,四望,周圍是空蒙蒙的一片,無邊無際。
雲從他們的眼前飄過,抬頭,陽光燦爛,在山腳看到陽光沉沉的天空,此刻卻變得晴空萬裏,純淨得一塵不染。
低頭,三人又大吃一驚,四周的空蒙與腳下積雪的白連成一片,覺得自己就站在雲端裏,隨時都會掉下去似的。
丁一說道:“想不到雪山之巔的感覺是如此的特別。”
靜無卻沒有心情感受這些,他喃喃道:“我們已經到了雪山的最高處,往前又是下山了,湯兒會在哪裏呢?”
乞兒道:“如果麻雀也能飛上來就好了。”
丁一忽然道:“對了,有辦法了。”
靜無忙道:“什麼辦法?”
丁一道:“麻雀飛不上來,是由於高空的空氣太稀薄,它的翅膀無法托起身體,何不讓它們站在我們肩上,把它們帶到這裏來,再讓它們帶我們去找湯兒。”
乞兒笑道:“這真是個好辦法!”
乞兒的話聲剛落,就聽到一陣笑聲傳來。
笑聲很清晰,也很熟悉。三個人大驚,因為他們知道,搶走湯兒的,正是這個人。
笑聲未已,她們的麵前已經站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身著雪白的裙子,仿佛仙子,從天而降。
三個人仿佛被她用定身法定住了,一動不動。
她十分迷人地笑著。
“咯咯”的笑聲裏,她說道:“隻有傻瓜才會想出這麼笨的辦法來。”
好久,丁一才道:“你說我是傻瓜?”
“你們三個都是傻瓜?”
丁一道:“為什麼我們都是傻瓜?”
她“咯咯”道:“你們不是在找湯兒嗎,由我帶你們去就行了,何必還要到山下去捉麻雀。”她說罷,人已往山下飄去。
靜無、丁一、乞兒毫不遲疑,往前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