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終於想清了一個問題。
當那個豐滿而又武功極高的裸女在他麵前肆無忌憚地做出一些隻有在女人之間才會做的事情之後。
梨花斷定,裸女一定以為他是個瞎子。
因為隻有在瞎子麵前,她才會將女人所有的隱秘部位都暴露在一個陌生男人麵前而不臉紅。
她為什麼會把梨花當成瞎子?
梨花的眼睛在動、在眨,她是看到的,難道她以為世界上有一種看得見的瞎子?
梨花當然確信世上沒有這種瞎子,因此,他斷定是裸女的判斷出現了錯誤。
然而究竟是什麼讓她產生了錯誤的判斷,梨花卻想不出來。
梨花在裸女的牽引下,來到了一所大房子裏。
大房子其實也在洞裏。
梨花是在洞裏走了半天才來到大房子裏的。
一路上,無論是有光線照進來看得見路的地方,還是岩壁上掛著燈籠借著暗光才能分辯往哪兒拐彎的地方,裸女始終牽著他,擔心他會撞到岩石上將頭撞破。
好幾次,梨花忍不住想甩開她的手,最終他一次也沒這樣做。
他想,她想牽就讓她牽著吧。
從他們在洞裏行走的時間看,這個洞起碼有幾千米長。
而且,裏麵的道路錯綜複雜,彎來拐去,交叉口也極多。
盡管每支交叉口都有燈籠,但梨花總會判斷錯,他認為該往右轉,結果裸女偏偏牽著他往左走。
梨花的記性一向很好,可他也忘了他們拐了幾個彎。
一路上,梨花問了好多問題,可他什麼也沒問出來。
梨花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裸女說:“前邊。”
梨花又問:“去幹什麼?”
裸女道:“見主人。”
梨花接著道:“主人是誰?”
裸女說:“等會就知道了。”
梨花過了一會又問:“見到主人應該說什麼話?”
裸女想了想說:“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走了幾步,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剛才問我什麼?”
梨花說:“我說見到主人該怎麼說。”
裸女這回說:“你是見不到主人的。”
梨花說:“為什麼?”
裸女說:“因為在黑暗中,你什麼也看不見。”
梨花說:“不可以點燈嗎?”
裸女說:“主人不喜歡點燈。”
梨花知道,她說主人不喜歡點燈完全是騙他的,她以為他什麼也看不見。
梨花就把自己當成瞎子,他歎了口氣說:“在如此漆黑的洞裏人就像瞎子一樣。”
梨花見裸女回頭,朝他神秘地一笑,然後說:“其實,做瞎子也不錯。”
梨花連忙說:“做瞎子有什麼好,自己喜歡的東西也看不見。”
裸女說:“你喜歡什麼東西?”
梨花說:“女人。”
裸女回頭,又望了望他,說:“天下什麼東西不好喜歡,為什麼要喜歡女人?”
梨花說:“因為女人可以使男人滿足,也可以讓人心動。”
裸女不信地望著他,說:“你的武功那麼好,我還以為隻有殺人才能使你滿足……”
梨花又歎道:“殺人隻是一種遊戲,遊戲一旦厭倦了就會頭痛,而若是腦袋靠在女人的乳房上睡覺,就是睡一輩子,也不會厭倦的。”
梨花的話令她有些興奮,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捏著自己的乳房,說道:“你以為女人的乳房裏裝著什麼?”
“當然是香奶。”梨花說。
“你錯了。”裸女說:“女人的乳房裏裝的是毒液。”
頓了頓,她笑道:“因為女人的乳房會使男人死掉。”
“人總是要死的。”梨花說。
裸女說:“可是女人最看不起的是死在自己胸脯上的男人。”
說到這裏,梨花不願繼續說下去了。
他在想:自己應不應該死在女人的胸脯上?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梨花想了很久也想不出。
正在這時,梨花聞到了一股酒香。
接著,就看到許多燈籠點綴著一座房子。
梨花想:酒香一定是從房裏飄出來的。
梨花又想:屋子裏一定有許多人在喝酒。
裸女牽著梨花徑直來到門口,她並不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仿佛這是她的家。
到了屋裏才發現,裏麵並沒有人在喝酒,而是幾個姑娘在洗澡。
梨花吃了一驚,想退出去,可一想到自己是個瞎子,他看不見她們一絲不掛的樣子。
於是,他便靜靜地望著她們。
她們一共是五個人,都赤身裸體,在同一個大浴缸裏嬉水。
她們的絕色天香令梨花怦然心跳。
不知她們是沒發覺有人進來,還是她們早已知道進來的人她們無須躲避。
她們照樣在浴缸裏無拘無束。
隻聽一人說:“香水妹妹,你的肌膚真嫩,我若是男人,會死去的。”
另一人道:“以香水妹妹的容貌,天底下不知有沒有配得上的男人。”
一人道:“誰說沒有,曹公公早已為香水妹妹準備好了。”
一人馬上接道:“青竹姐姐,別亂說話。”
又一人笑道:“香水妹妹,女人生得漂亮也是為男人生的,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被叫做香水的姑娘道:“紫蘭姐姐,沒這回事就沒這回事,咱們洗澡別談其他。”
先前那個青竹說道:“五菊,四梅,你們看,香水妹妹的臉一紅,就更漂亮了,如果男人見到,肯定會暈倒的。”
五個姑娘於是把水弄到彼此的身上,大笑著。
梨花看呆了,這絕妙的一幕就這樣清楚地呈現在他麵前,讓他有一種似夢似幻的感覺。
他想閉上眼睛,卻又死死盯住她們。
屋裏的酒香更濃了,他不知道酒香來自何處,卻要被醉倒。
這五個姑娘在他的眼前洗澡,卻始終沒有抬頭看梨花一眼。
梨花趁她們還沒有發現他之前悄悄走開,沒想到牽她來的裸女卻說道:“主人很快會來,你在這裏等吧。”說完,從屋裏拖了一把藤椅讓他坐下,自己竟轉身出去了。
笨重的木門打開又關上,關門時的悶響也沒有令洗澡的五個姑娘抬頭看他。
梨花終於忍不住說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我在看你們?”
五個姑娘先是怔了一下,然後一齊大笑。
一人笑道:“如果你能看見我們是你的福氣。”
另一人道:“要是你看得見,早已暈倒了,是不是呀?姐妹們?”
五個人又大笑。
有的站起來,有的蹲著,有的坐浴缸裏。
她們嬉水,水濺到了梨花身上。
梨花真搞不清楚,她們為什麼都把自己當成瞎子?
難道他真的是瞎子?
難道他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梨花連自己都開始懷疑了,他不由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然後用手指使勁地揉著自己的雙眼。
直把淚水都揉出來了,才放開手。
手剛放開,梨花有用指頭揉眼——
他真的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明明他在閉目之前那五個姑娘都在浴缸裏嬉水,待他鬆開手,這五個姑娘卻不翼而飛了。
屋裏隻剩下一個大浴缸。
浴缸裏的水靜靜的,連一絲波紋也沒有。
她們是什麼時候離去的?
就算她們能無聲無息的離去,但浴缸裏她們洗澡的水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靜得像死水一般。
難道剛才看到的真的是幻覺?
梨花不由站了起來,他環顧四周,他想找到她們離去時的證據——她們剛從浴缸裏出來,她們走過的地方肯定有水的痕跡——然而,他什麼也找不到,地上沒有一滴水。
“別找了,你是找不到她們的。”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梨花一怔,他剛才隻留意找那些姑娘,陰暗的角落裏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很瘦,瘦得隻剩下幾百塊骨頭。
他的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是骨頭跟骨頭磨出來的。
老人從角落裏走出來,由於瘦,整個人就像一根竹竿。
他的影子就像尖利的手指,插進牆壁裏。
老人又說道:“她們剛才還在這裏洗澡,現在走了。”
梨花無話可說,於是道:“她們去幹什麼了?”
梨花知道,他這句話問了也是白問,因為老人是絕對不會告訴他她們去幹什麼的,可是,老人卻說道:“她們是去殺人的。”
梨花怔了怔,隻聽老人又道:“你是不是覺得奇怪,這麼漂亮的姑娘也會殺人?
“告訴你,她們是殺人的好手,她們五個組成的劍陣天下沒有人可以抵擋。”
梨花詫道:“香水、紫蘭、青竹,五菊和四梅是一個劍陣?”
“梨花的記性真不錯。”老人笑道:“你一定覺得她們天生麗質,溫柔無限?”
不待梨花說什麼,老人又道:“其實她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鬼,如果你看見她們,一定會嚇得半死。”
梨花說:“可我現在還完全活著。”
老人道:“所以你應該為活著而慶幸,不該東張西望去找她們。”
老人邊歎了口氣,道:“其實,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你不是瞎子,隻是我現在也想不出,你的眼睛為什麼不會瞎。”
梨花笑道:“因為我本來就不是瞎子。”
老人道:“沒有人天生就是瞎子。”
“有。”梨花忽然道:“你一生下來就是瞎子。”
因為梨花這時已經看清楚,老人的臉上居然沒有眼睛。
老人點頭道:“是的,我一生下來就是個瞎子。”
梨花道:“你是瞎子,怎麼知道我不是瞎子?”
老人道:“因為你進來的時候,你的目光就已經被香水、紫蘭、青竹,五菊和四梅吸引住了。
梨花詫道:“我的目光被她們吸引,你也知道?”
“當然,這就是天生瞎子的超人之處。”老人緩緩道:“上天沒有給我眼睛,卻賦予我另一種神奇的力量,憑借這種力量,我可以感覺到用眼睛才能看到的一切東西。”
頓了頓,接道:“所以,我並不是瞎子,別人用眼睛,而我用感覺。”
梨花仍不信,說道:“在你看來,我進來時應該怎麼樣?”
老人道:“如果你是瞎子,不應該隻知道有人在洗澡,還應知道屋裏另有他人。”
梨花道:“你早就在屋裏了?”
“是的。”老人道:“當我發現你不是瞎子,便告訴了香水、紫蘭、青竹,五菊和四梅,她們才離開這裏的。”
“難怪……”梨花道:“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相信你做夢也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老人道。
“可你剛才還說她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梨花道。
“她們是漂亮的女魔鬼。”老人道。
“魔鬼也有醜陋與漂亮之分?”梨花笑道。
“地獄其實跟人間一樣,漂亮的就會得到寵愛,而且醜陋的則隻能做奴隸。”老人也笑道。
“如果你死了做什麼?”梨花問。
“我死了,在地獄裏隻配給人擦屁股。”老人道。
“若是能夠給香水擦屁股,我也情願死。”梨花又笑道。
“你就算不情願,也會死的。”老人忽然冷冷道。
“這我知道。”梨花歎了口氣道:“我在你手裏,你要我怎樣死,我便怎樣死的……”
“你不在我手裏,而是在主人手裏。”老人道。
“你不是主人?”
“我是主人派來的。”
“主人派你來幹什麼?”
“他叫我問問你,你的眼睛為什麼不會瞎。”
“我也不知道。”梨花道:“我還想問問主人呢?”
“在沒有弄清楚你的眼睛為何不瞎之前,主人是不會見你的。”
“主人應該知道的。”
“主人隻知道,他見到的應該是一個瞎子。”
“你當我是瞎子就行了。”
“可你事實上不是。”
“你不能幫我一次忙?”
“我為什麼要幫你的忙?”
“因為我救過你的命。”
老人笑了笑,道:“你一定是記錯了。”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特別是有恩於別人,更不會記錯。”梨花道。
老人仍笑道:“有恩於誰,你記得這麼清楚,是不是想得到回報?”
“我幫別人忙或救人性命時,從不指望別人回報,可是你不同,”
梨花望著老人,緩緩道:“因為我救你的時候,你曾對我說要還我一命的。”
老人終於不笑了,說道:“我知道有人對你說過這種話,可那是宮娥,不是我。”
梨花卻笑道:“你這麼喜歡裝瞎,總有一天會如願以償的。”
老人遲疑了一會,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扯掉頭發,又在臉上抓了幾把。
他果然是光頭宮娥!
宮娥笑道:“梨花,你怎麼會想到我是宮娥?”
梨花道:“因為你喜歡裝瞎子。”
“我?”宮娥道:“我什麼時候扮過瞎子?”
梨花道:“你不僅裝扮瞎子騙丁一,也騙過我兩次。”
頓了頓,梨花接道:“一次是在常青樹下,一次是在光明客棧,在光明客棧,你是一個睜眼瞎,今天是第三次。你把自己扮成天生的瞎子。”
宮娥注視著梨花,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本來,今天我是絕不會想到你的。”梨花冷冷道:“以前,你裝扮成瞎子我隻把她當成你在鬧著玩,絕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陰謀的執行者。”
“那你怎麼會又想到我?”宮娥冷笑道:“雖然我喜歡扮成瞎子,但天下的瞎子卻不止一個。”
“我知道,不可能我所見到的瞎子都是你扮成的,可是,天下卻沒有天生的瞎子,更沒有你所說的有著神奇力量的瞎子。”梨花道:“隻有宮娥才會有這麼離奇的想法。”
“所以你就斷定是我了?”宮娥道。
梨花點頭道:“事實也是這樣了。”
宮娥歎道:“雖然我是宮娥,雖然你救過我的命,可我仍舊不能幫你。”
“你說話不算數?”
“我向來說話不算數。”
“你要怎樣?”
“我要你變成瞎子,然後帶你去見主人。”
“你喜歡瞎子,我可不喜歡。”梨花說。
“這由不得你。”宮娥說道:“這是主人的家,主人說怎麼樣便怎麼樣。”
“主人真的要我變成瞎子?”梨花驚問。
宮娥點頭道:“你知道主人有多恨你?
主人花那麼多心血才把丁一送上公審大會,你竟然使主人前功盡棄。”
梨花道:“丁一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幫他。”
頓了一下又道:“主人若是恨我,就應該殺了我。”
宮娥笑道:“殺你是遲早的事情。”
梨花忽然道:“主人叫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
宮娥道:“跟你講的這些都是我自作主張的,主人隻叫我看看你是不是瞎子。”
梨花道:“那麼,你要弄瞎我的眼睛,是不是也是自作主張?”
宮娥道:“主人一向信任我,再說,你的眼睛照理也應當瞎的。”
梨花道:“要是我告訴主人,是你弄瞎了我的眼睛,主人會怎樣處罰你?”
宮娥笑道:“這人隻會相信我的話,而不會聽你的。”
宮娥說完,得意地望著梨花。
梨花的表情很悲傷,他為自己將變成瞎子而悲傷,他默默地注視著宮娥。
沉默中,一個聲音響起:“我不會相信任何人的話,隻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話不是梨花說的,那會是誰呢?
宮娥聽到這個聲音,臉色頓時變得蒼白,顫聲道:“曹公公!”
梨花也吃了一驚,他知道這一切的陰謀是曹公公所為,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見到曹公公。
在一切陰謀還沒有揭開之前,梨花很想弄清楚是誰在嫁禍丁一,是誰掀起江湖中的血雨腥風,如今這陰謀的主使者馬上就要露麵,梨花卻有些害怕起來。
很快,梨花的眼前出現了兩個人。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
老頭很老,少女很漂亮。
漂亮的少女就是剛才在浴缸裏洗澡的香水妹妹。
不過,香水現在穿著衣裳,而且穿得很多,連脖子也被衣領遮著。
隻露出她那張美麗的臉。
梨花發現,香水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很老的老頭便是主人曹公公了。
曹公公很老,老得連骨頭都縮小了,但他的臉卻是紅潤潤的,他的眼睛也很有光彩。
宮娥已經嚇得渾身在發抖了,他顫聲道:“曹公公,梨花他……”
曹公公的聲音有些像女人,他看也不看宮娥,說:“我隻叫你看看他是不是瞎子,你幹嘛非要他變成瞎子!”
“這……”宮娥的頭開始冒汗,說道:“我,公公,梨花眼睛不瞎,很危險的……”
曹公公笑道:“我的安危不用你管,你隻要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公公……”
宮娥還想說什麼,曹公公打斷道:“宮娥,其實你擔心梨花會取代你的位置,是不是?”
“不……”宮娥搖頭道:“公公,梨花是丁一的朋友,他是不可能去殺丁一的。”
“既然他可以為默雪兒殺人,就可以為我殺人。”曹公公道。
梨花又吃驚不小,想到了他答應默雪兒殺丁一的事曹公公也知道,看來,天下的事情,很少有瞞過曹公公的。
隻聽曹公公又道:“再說,要殺丁一,你的把握沒梨花大。”
宮娥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梨花的把握沒我大。”
“哦?你能贏梨花?”曹公公顯得有些興奮。
宮娥點頭。
“那你應該證明給我看看。”曹公公興奮地說。
“怎麼證明?”宮娥沒說,梨花搶道。
香水笑道:“能證明武功的當然隻有刀。”
“你是說要我殺了他?”梨花望著曹公公,驚異道。
曹公公笑道:“宮娥說不定殺不了他。”
梨花頓時明白,曹公公的死亡遊戲其實是在挑選殺丁一的高手。
他轉而對著宮娥道:“就算你能殺我,也不可能殺了丁一的。”
宮娥眼露凶光,恨恨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這時,香水已經將一把刀拿在手上,她走到梨花和宮娥中間,說道:“刀在我的手掌上,我不動,你們可以拿這把刀去殺死對手。”
香水說到殺人的事語氣極其平淡,在她看來,好像殺人就是踩死一隻螞蟻。
梨花和宮娥都盯著香水手中的刀。
這是一把短刀。
在香水細嫩白淨的手中,刀也顯得柔弱。
可是誰都清楚,這絕對是把殺人的刀。
香水閉著眼睛,站著一動不動。
曹公公則興奮地望著梨花和宮娥,他一會兒注視著梨花,一會兒注視著宮娥,仿佛要從他們的神情變化看到他們內心的緊張和恐怖。
除了心跳,屋裏沒有任何聲息。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連酒香似乎也消失了。
忽然,一隻手極快地伸向香水的刀。
這隻手並沒有握住刀,而是輕輕碰了碰刀。
這隻手很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究竟有沒有碰到刀。
刀已經從香水的掌中飛射而出。
不是射向梨花,而是射向宮娥。
從刀的方向可以判斷,剛才伸手的人是梨花。
梨花的手一觸而收,刀就飛向宮娥的眼睛。
在刀飛出的一刹那,梨花瞥見宮娥在笑。
梨花呆了呆,他這時才明白,宮娥為什麼不伸手搶刀?
因為他最擅長的不是出刀殺人,而是用別人的刀割別人的腦袋。
宮娥這一生不知用這種手法殺了多少人,至今沒有失手過一次。
這一次,宮娥失手嗎?
宮娥當然不想失手!
他知道就算自己一千次成功,有一次失手就慘了。
失手就是死。
所以,每一次他都全力以赴,所以,每一次他都涉險過關,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這一次他卻失手了。
他已經盡了全力,但他的動作還是稍稍慢了。
他沒有使刀以更快的速度飛回去。
刀深深紮進他的眼睛。
宮娥叫了兩聲,他的兩個眼珠被刀挑走了。
血流滿宮娥的臉,血汙遮蓋了他內心的恐怖和痛苦的神情。
隻有那兩聲慘叫令人毛骨悚然。
宮娥轉眼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瞎子。
香水退回曹公公身後。
曹公公目不轉睛,剛才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臉因了興奮而更加紅潤。
看到宮娥的慘叫,他似乎很滿足。
酒香又濃了起來。
酒香裏多了血腥的味道。
曹公公忽然冷冷道:“宮娥,我說過梨花的把握比你大,你可以走了。”
宮娥遲疑了一會,他望著梨花,喉頭滾動著,卻沒有說話,一轉身,跌跌撞撞從他身後的小門衝出去。
宮娥衝出去不久,寂靜中又傳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比剛才更恐怖。
梨花明白,這是他在死去之前發出的最後一聲吼叫,叫完了,也便死了。
梨花道:“他已經變成瞎子了,公公為何還要殺他?”
“不是我殺了他,而是他自己失足掉進了百丈懸崖。”曹公公笑道:“這個洞有一千多米長,洞裏有七十八個轉彎處,他走錯了方向,便掉進深淵去了。”
梨花想了想道:“你是在警告我,叫我不要輕舉妄動?”
“你很聰明。”曹公公道:“宮娥的武功不及你,他的腦子也不及你。”
梨花麵無表情,說道:“宮娥瞎了眼睛才會掉進懸崖的。”
“原來你還在想如何從這裏逃走。”曹公公道:“你的眼睛是沒有瞎,不過,我是這裏的主人,我可以叫人把洞裏的燈都熄滅,沒有燈,你有眼睛又有何用?”
“這麼說,我已經別無選擇了?”梨花歎口氣道。
“現在的選擇不是很好嗎?”曹公公又興奮起來:“你應該高興才對。”
“叫我去殺自己的朋友,怎麼高興得起來?”梨花仍在歎氣。
“我知道,你是擔心自己殺不了。”曹公公道。
“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梨花道。
“憑你的武功,再加上雪月刀,相信丁一不是你的對手。”曹公公笑道。
“雪月刀呢?”梨花問。
“到時候會給你的。”曹公公這時轉身對香水道:“為梨花的選擇,咱們來幹一杯。”
香水於是到角落裏的一張小桌子上拿來兩隻杯子,又從剛才她們洗過澡的浴缸裏盛了兩杯水,一杯遞給曹公公,一杯遞給梨花。
梨花不接,驚異道:“這是什麼?”
曹公公笑道:“酒呀。”
梨花驚道:“這明明是洗澡水。”
曹公公仍笑道:“這是皇帝才能喝到的禦酒,經香水他們一洗,味道更不一般,連皇帝也喝不到這種酒了。”
曹公公說著,一仰脖子喝了杯裏的洗澡水,舌頭舔了舔嘴唇。好像還不過癮,索性走到浴缸前,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七八杯方才住手。
他見梨花還是沒喝,又說:“我第一次喝之前,也以為喝這種酒就像喝女人的尿,喝了一定會嘔吐,沒想到越喝越喜歡喝。”
梨花沒喝,肚子已經收緊,仿佛有東西要吐出來。
他望著香水,見香水也正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