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品韓非子64(1 / 3)

附錄卷 找出了中國的赫拉克利特 (三)

找出了中國的赫拉克利特

毛澤東對《墨子》一書的深度解讀,還是他到延安後建構自己哲學思想體係的時候。具體時間在1939年上半年。

1938年10月,毛澤東在六屆六中全會上說:

學習我們的曆史遺產,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給予批判的總結,是我們學習的另一任務。我們這個民族有數千年的曆史,有它的特點,有它的許多珍貴品。對於這些,我們還是小學生。今天的中國是曆史的中國的一個發展,我們是馬克思主義的曆史主義者,我們不應當割斷曆史。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應當給予總結,承繼這一份珍貴的遺產。這對於指導當前的偉大的運動,是有重要的幫助的。(《毛澤東選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版,第534頁)

其實,毛澤東早在1937年寫作《矛盾論》和《實踐論》時,就十分關注中國古代傳統哲學。

大約1938年的一個偶然契機,毛澤東了解到陳伯達在北平中國大學開過周秦諸子課,而毛澤東本來就對中國古代哲學饒有興趣,他們之間有了共同的話題,開始交流。

經毛澤東提議,陳伯達在延安舉辦中國古代哲學講座。每一次講座,毛澤東差不多都去聽。毛澤東一去,許多人也跟著去。這些課,陳伯達過去在北平講過,如今加了些新的內容、新的見解。很快的,陳伯達在延安理論界有了名聲。

1938年秋,延安成立“新哲學會”,陳伯達成了這個學術團體的頭麵人物,執筆寫了《新哲學會緣起》,發表於1938年9月《解放》周刊。

1939年1月,陳伯達寫出《墨子哲學思想》一文,恭恭敬敬給毛澤東送去,請求指正。

這時的毛澤東在相對安定的延安窯洞裏,不斷著述,正處於一生的著作高峰期,他非常勤勉,思維活躍,正在探索著一係列的理論問題。陳伯達的《墨子哲學思想》引起毛澤東很大興趣。他很細致地讀完,親筆給陳伯達複了一信。毛澤東的書信通常很短,一二百字而已。這次破例,給陳伯達寫了很長的複信,全文如下:

伯達同誌:

《墨子哲學思想》看了,這是你的一大功勞,在中國找出赫拉克利特(引者注:古希臘唯物主義哲學家)來了。有幾點個別的意見,寫在另紙,用供參考,不過是望文生義的感想,沒有研究的根據的。

敬禮!

毛澤東

二月一日夜

(一)題目

似改為“古代辯證唯物論大家——墨子的哲學思想”或“墨子的唯物哲學”較好。

(二)事物的實不止屬性,還有其最根本的質,質與屬性不可分,但有區別的,一物的某些屬性可以除去,而其物不變,由於所以為其物的質尚存。“誌氣”,誌似指事物之質,不變的東西(在一物範圍內),氣似指量及屬性,變動的東西。

(三)“君子不能從行為中分出什麼是仁什麼是不仁”,這句話的意思應是:君子做起事來卻隻知做出不仁的事,不知做仁的事,似更明白些。

(四)說因果性的一段,似乎可以說同時即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關係。“物之所以然”是必然性,這必然性的表現形態則是偶然性,必然性的一切表現形態都是偶然性,都是偶然性表現。因此,“沒有這部分的原因就一定不會有十月十日的武昌起義”是對的,但辛亥革命的必然性(大故)必定因另一偶然性(小故)而爆發,並經過無數偶然性(小故)而完成,也許成為十月十一日的漢陽起義,或某月某日的某地起義。“不是在那恰當的時機爆發起來就不一定成為燎原之火”是對的,但也必定會在另一恰當的時機爆發起來而成為燎原之火。

(五)中庸問題

墨家的“欲正權利,惡正權害”、“兩而無偏”、“正而不可搖”,與儒家的“執兩用中”、“擇乎中庸服膺勿失”、“中立不倚”、“至死不變”是一個意思,都是肯定質的安定性,為此質的安定性而作兩條戰線鬥爭,反對過與不及。這裏有幾點意見:(1)是在做兩條戰線鬥爭,用兩條戰線鬥爭的方法來規定相對的質。(2)儒墨兩家話說得不同,意思是一樣,墨家沒有特別發展的地方。(3)“正”是質的觀念,與儒家之“中”(不偏之謂中)同,“權”不是質的觀念,是規定此質區別異質的方法,與儒家“執兩用中”之“執”同。“欲”之“正”是“利”,使與害區別。“惡”之“正”是“害”,使與利區別而不相混。“權者兩而無偏”。應解作規定事物一定的質不使向左右偏(不使向異質偏),但這句話並不及“過猶不及”之明白恰當,不必說它“是過猶不及之發展”。(4)至於說“兩而無偏,恰是墨子看到一個質之含有不同的兩方麵,不向任何一方麵偏向,這才是正,才真正合乎那個質”。則甚不妥,這把墨家說成折中論了。一個質有兩方麵,但在一個過程中的質有一方麵是主要的,是相對安定的,必須要有所偏,必須偏於這方麵,所謂一定的質,或一個質,就是指的這方麵,這就是質,否則否定了質。所以墨子說“無偏”是不要向左與右的異質偏,不是不要向一個質的兩方麵之一方麵偏(其實這不是偏,恰是正),如果墨家是唯物辯證論的話,便應作如此解。

(六)“半,端”問題

墨子這段,特別是胡適的解釋,不能證明質的轉變問題,這似是說有限與無限問題。(《毛澤東書信選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