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品韓非子64(2 / 3)

毛澤東致陳伯達的信函,所以寫得如此之長,是因為陳伯達所論述的墨子哲學,也正是毛澤東思索的熱點。正因為這樣,看了陳伯達的文章,毛澤東隨手寫下這樣的學術性的長信,與他進行詳細的討論。他們有著共同的興趣和話題。陳伯達修改後的《墨子哲學思想》一文,發表在延安的《解放》雜誌第82、102、104期上。

《致陳伯達》這封信,分為兩部分:信的主體部分稱讚陳的研究是“一大功勞,在中國找出赫拉克利特來了”;信的附件部分“寫在另紙”,是對陳文的“幾點個別的意見”,毛澤東自謙地表示“沒有研究的根據”,實際上毛澤東的見解明顯比陳伯達高出一籌。

墨家學派的創始人墨翟是中國的赫拉克利特,這是毛澤東依據陳文得出的新結論。赫拉克利特(約前540—約前480)比孔子略晚,比墨子早些,古希臘唯物主義哲學家,愛非斯學派的創始人。是小亞細亞西岸希臘殖民城邦愛非斯人。出身王室貴族,本應繼承王位,但卻把王位讓給了自己的兄弟。鄙視世俗生活,隱居神廟山林。認為“火”是萬物的本原,萬物按一定規律由火產生,又複歸於火,“這個世界對一切存在物都是同一的,它不是任何神所創造的,也不是任何人所創造的;它過去、現在和未來永遠是一團永恒的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燒,在一定的分寸上熄滅。”提出“一切皆流,無物常住”的觀點,認為世界萬物都在永遠不停地變化著,猶如川流不息的河水。“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我們既存在又不存在”。他用許多生動的事例描繪了世界運動、變化的總畫麵。恩格斯指出,“這個原始的、素樸的但實質上正確的世界觀是古希臘哲學的世界觀,而且是由赫拉克利特第一次明白地表述出來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卷第23頁)。猜測到任何事物都包含著彼此依存、相互轉化的兩個對立麵,事物變化的原因是對立麵的鬥爭。認為“互相排斥的東西結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調造成最美的和諧”;“冷變熱,熱變冷,濕變幹,幹變濕”;戰爭“使一些人成為神,使一些人成為人,使一些人成為奴隸,使一些人成為自由人”。“一切都是通過鬥爭和必然性而產生的”。並把這個萬物運動變化的規律,稱為“邏各斯”。列寧對赫拉克利特豐富的辯證法思想給予很高的評價,稱他是“辯證法的奠基人之一”。中國墨子與古希臘赫拉克利特,幾乎生活在同一年代,哲學特征相似相近。墨子哲學思想中關於認識論的思想,關於宇宙事物是變動不居的觀念,關於名實、同異、義利、半端等關係的討論,也是極富古代唯物辯證思維特點的,是極其深刻的思想。由此可知,墨子不愧為中國的赫拉克利特。

信的附件部分共提出六條修改意見。其一是文章的“題目”。從寫作技巧的角度說,陳伯達的題目中性一些,傾向不鮮明,而毛澤東的題目把墨子哲學的實質點出來,更醒目抓人。如果從思想性的角度看,改題突出了“古代辯證唯物論大家”這個新判斷,對墨子哲學如此評價前所未有。這實質是毛澤東用馬克思主義哲學觀察問題,研究墨子和墨學,得出的新結論。正因為墨子不愧為中國的赫拉克利特,正因為墨子思想具有樸素唯物主義的性質,所以毛澤東才建議陳伯達把文章題目改為“古代辯證唯物論大家——墨子的哲學思想”,或改為“墨子的唯物哲學”。

修改意見之三是文字表述問題,隻要明確就可以了。這樣,附件中修改意見的(二)(四)(五)(六),都是毛澤東細察詳論切磋琢磨墨子哲學觀點了。例如事物的質與屬性的問題、必然性與偶然性的問題、中庸的問題、“半,端”的問題等,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問題。

修改意見其(二),是事物的質與屬性問題。這是陳文談到墨子“名實”命題時涉及的。陳文認為,“實”既具有自己的一定的具體的“質”,又具有自己的包含各方麵的,和從各方麵表現出來的一定的具體的屬性,質和屬性就是事物(實)區別於他物的東西。毛澤東覺得這種論述還不夠,進一步提出自己的觀點:“事物的實不止屬性,還有其最根本的質,質與屬性不可分,但有區別。”毛澤東認為質與屬性的區別,就在於質是根本的,屬性是非根本的。這是因為“一物的某些屬性可以除去,而其物不變,由於所以為其物的質尚存”。陳文沒有把質與屬性區別開。就陳文中所說的“實:其誌氣之見”的觀點,毛澤東表達了不同的看法:認為“誌氣”並不是一個東西,“誌似是指事物的質,不變的東西(在一物範圍內),氣似指量及屬性,變動的東西”。舉此例意在說明,不能把質與屬性混為一談。

修改意見其(四),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關係問題。毛澤東認為陳文中說因果性的一段,“似乎可以說同時即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關係”。所謂必然性,就是“物之所以然”,而偶然性則是“必然性的表現形態”。毛澤東說,“必然性的一切表現形態都是偶然性,都用偶然性表現”。陳文中所表達的“沒有這部分的原因就一定不會有十月十日的武昌起義”的觀點是對的,因為它說明了必然性與偶然性的正確關係。毛澤東認為,有了這個必然性,即使沒有十月十日的武昌起義,也會發生別的什麼起義。這就是必然與偶然的辯證法。毛澤東說:“辛亥革命的必然性(大故)必定因另一偶然性(小故)而爆發,並經過無數偶然性(小故)而完成,也許成為十月十一日的漢陽起義,或某月某日的某地起義。”陳文表達的“不是在那最恰當的時機(指十月十日)爆發起來就不一定成為燎原之火”的觀點,毛澤東認為是對的,但是毛澤東又補充說:“但也必定會在另一最恰當的時機爆發起來而成為燎原之火。”毛澤東的補充,意在說明,必然性一定要通過偶然性表現出來,不表現出來是不行的。這就是“必然性”之所以稱為必然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