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貢離開吳國後,又迅速趕到晉國,麵見晉國國君說:“我聽說不預先考慮事情的後果,就無法應付突發事變;不預先分析敵我雙方的軍事形勢,就不可能戰勝敵人。如今吳國與齊國就要打仗了。如果齊國打敗吳國,越國必然乘機伐吳,天下必將大亂;如果吳國打敗齊國,吳國必然要進一步兵臨晉國,晉國就危矣!”
晉國國君一聽大驚,趕緊問子貢:“對此,晉國應該怎麼辦呢?”子貢說:“晉國必須立即修造武器,養精蓄銳,時刻做好與吳國打仗的準備。”晉國國君接受了子貢的建議,下令備戰。
子貢完成了上述一係列的外交活動之後,就離開晉國,回到魯國向孔子複命。隨後,齊國果然從魯國撤兵,而與吳國軍隊在艾陵展開大戰,結果吳王大敗齊軍,俘斬無數。接著,吳王又揮師乘勝進攻晉國,與晉軍在黃池相遇,結果,晉軍勇猛,加之事先早有準備,終於大敗吳軍。越王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出兵乘機襲擊吳國本土。吳王趕緊率殘部回救,結果在五湖三敗於越國軍隊,最後吳國都城失守,吳王夫差被擒殺。三年之後,越國終於在東方稱霸。
由此可見,正是由於子貢遊說列國的一係列外交活動,最終保全了魯國,搞亂了齊國,使吳國滅亡,使晉國強盛,使越國稱霸,從而一舉改變了五個國家的命運。
司馬遷在《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中概括子貢此次外交的曆史作用說: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司馬遷的概括顯然是大史學家的史識和獨特眼光。子貢的外事活動改變了各諸侯國的政治走向,也重新組合了東方和中原各諸侯國之間的政治格局,影響了春秋末期的曆史進程。
《孔子家語·屈節解》記載了孔夫子對此事的評論:
孔子曰:“夫其亂齊存魯,吾之始願,若能強晉以弊吳,使吳亡而越霸者,賜之說之也。美言傷信,慎言哉!”
孔子的意思是說:“搞亂齊國而保住魯國,這是我最初的願望。至於使晉國強大以削弱吳國,使吳國滅亡而越國稱霸,這是端木賜遊說的結果。好聽的言辭有損誠信,對於說話要特別謹慎啊!”
孔子對子貢的出使四國外交活動,有肯定有批評。他的“慎言”主張,他指責“美言傷信”,不僅是老師又下學生的臧否指導,也可視為儒家對早期縱橫家的批評。
“子貢一使,五國有變”的故事傳播久遠。明代馮夢龍在《智囊》一書中敘述完上述子貢的故事後,隨即發表評論說:子貢的所作所為“直是縱橫之祖,全不似聖賢門風”。
毛澤東讀《智囊》中這段故事,看了馮夢龍的評論,提筆寫下批語:
“什麼聖賢門風,儒術偽耳。孟軻、韓非、叔孫通輩,都是縱橫家。”(《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65頁)
毛澤東的批語,是對馮夢龍評論的批評。兩人闡述思想所依據的史實都是“子貢一出,五國有變”。馮夢龍的看法是子貢是縱橫家的鼻祖,行事沒有一點儒家的“聖賢門風”。毛澤東一生雖然對儒學多有借鑒,也時有好評,但也時不時地指責批評,不承認孔子是“聖人”,也不承認子貢等孔子高足是“賢人”,情緒化時甚至痛斥“儒術偽耳”。在這裏,毛澤東不是批評子貢,而是批評馮夢龍觀點的迂腐。
早年,毛澤東就說孟子和子貢的善辯遊說“不可謂之佞”,這裏他又斷言“孟軻、韓非、叔孫通輩,都是縱橫家。”這是就子貢乃“縱橫之祖”基礎上說的,當然包括子貢;批語中一個“輩”字還包括眾多的像張儀、蘇秦、淳於髡等縱橫家。其實,縱橫家隊伍裏很雜,先秦諸子不少都有縱橫家的特征。孔子周遊列國人所共知,孟子曾遊說於齊、鄒、滕諸國,荀子遊說齊、秦兩國,墨子步行千裏止楚攻宋,韓非遊說韓王和秦王,叔孫通是晚期縱橫家,他先是秦二世胡亥的博士,後依項羽叔父項梁為屬下,再後來歸附劉邦。縱橫家學派的著作也很雜,韓非子的《說難》就可看作縱橫學專著,《孟子》的不少篇章就是遊說辭實錄。《史記》《子貢傳》中“子貢一出,五國有變”有記載,可看作一位早期縱橫家——縱橫之祖的傳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