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7月16日,國民黨提出的“中央提示案”,主要內容是取消陝甘寧邊區,代以“陝北行政區公署”,歸陝西省政府領導;縮編八路軍、新四軍,限製其防地;把活動在江南和整個華中的八路軍、新四軍都集中到黃河以北冀察兩省這一狹窄地區內。
10月19日,蔣介石以何應欽、白崇禧的名義發給朱德、彭德懷、葉挺電報,對堅持敵後抗戰的八路軍、新四軍大肆誣蔑,並根據7月16日國民黨“中央提示案”的精神,強令堅持在敵後抗戰的八路軍、新四軍在一個月內撤至黃河以北。
11月9日,毛澤東代朱德等起草了《朱德等給何應欽、白崇禧的電報》,慷慨陳詞,曉以利害,並希望何、白二人能虛心聽取批評,從民族大義出發,改弦更張,以利於抗日救國之事業,所以文中用了“兩公虛懷若穀”的話。
關於防地者。中央提示案內所列辦法,七八月間,經周恩來同誌傳達後,德等以中央意旨所在,唯有服從,而下屬苦衷,亦宜上達。緣華中敵後各部,多屬地方人民為反抗敵寇保衛家鄉而組織者,彼等以祖宗墳墓田園廬舍父母妻子所在,欲其置當麵敵軍奸淫焚掠之慘於不顧,遠赴華北,其事甚難。委座廬山談話及告淪陷區同胞書中所示,彼等又正衷心遵循,毫無違異。忽令離鄉別井,驅迫上道,其事甚慘。自平江慘案、確山慘案發生後,新四軍後方各處,如贛南、閩西、湘贛邊區、鄂東、皖西、豫南等地,其家屬及留守人員,橫被摧殘,毫無保障。今又欲華中各部北移,彼等甚懼覆轍相尋,故無不談虎色變。又況華北地區,水、旱、風、蟲、敵五災並重,樹葉為糧,道殪相望,該地軍民已甚感維持之困難,有請南移者,有請他調者,德等方勉為抑止,告以苦撐,實亦甚難容納其他之部隊。以此種種,故請恩來轉陳中央,請予允許大江南北各部,仍就原地抗戰。一俟驅敵出國,抗戰勝利,自當移動,以就集中之防地。茲奉電示,限期北移。德等再三考慮,認為執行命令與俯順輿情,仍請中央兼籌並顧。對於江南正規部隊,德等正擬苦心說服,勸其顧全大局,遵令北移。仍懇中央寬以限期,以求解釋深入,不致激生他故,重增德等無窮之罪。對於江北部隊,則暫時擬請免調,責成彼等嚴飭軍紀,和協友軍,加緊對敵之反攻,配合正麵之作戰,以免操之過激,轉費周章。德等對於此事,深用腐心。欲顧全地方,則恐違中央之命令;欲服從命令,則恐失當地之人心。而抗戰勝利,全賴人心之歸屬,兩公高瞻遠矚,必不河漢斯言。目前正屬奸偽思逞謠言紛起之時,亟宜調協各方,統一對敵,庶免為敵所乘,自召分崩離析之禍。切忌煎迫太甚,相激相蕩,演成兩敗俱傷之局,既非中央之本心,複違德等之始願。我為鷸蚌,敵作漁人,事與願違,嗟悔無及。此則德等肺腑之言,深願為兩公一吐者。兩公虛懷若穀,全局在胸,必能維持調護,挽此艱難之時局,固不待德等多言也。(《毛澤東文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11—312頁)
此乃千古奇文。思慮縝密,柔中有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義正詞嚴,大義凜然,處處機帶雙敲,句句內含鋒刃,足令收電者心動神馳,不得不服從真理,不得不顧全大局,不得不三思而後行。結句“兩公虛懷若穀,全局在胸,必能維持調護,挽此艱難之時局,固不待德等多言也”,鏗鏘如鼓,擲地有聲。
“虛懷若穀”者,以廣闊之胸襟傾聽不同之意見也。毛澤東代朱德等所作之言,皆逆耳忠言。讚譽何、白“兩公虛懷若穀”,正是寓剛於柔,請他們聽聽這些理正辭切的報國忠言,以改變想借日寇屠刀殺人的初衷,化陰謀為陽計,化幹戈為玉帛。所以,毛澤東於此處使用由《老子》書中“曠兮其若穀”演化來的“虛懷若穀”一詞,非常恰當,十分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