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論語類鈔》中解釋“曾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這一句的時候,楊昌濟說:“吾無過人者,惟於堅忍二字頗為著力,常欲以久製勝,他人以數年為之者,吾以數十年為之,不患其不有所成就也。”(《楊昌濟文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3年版,第68頁) 曾子這句話出自《論語·泰伯篇》第七章。大意是,曾子說:“讀書人不可以不心胸寬廣,意誌堅強,因為他肩負著重大使命,路程又很遙遠。”關於這一點,毛澤東在《講堂錄》中記的是:“以久製勝。即恒之謂也,到底不懈之謂也,亦即積之謂也。”(《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601頁)
《講堂錄》中還有不少毛澤東或老師引用《論語》中的警句格言,探索人的天性、人類社會、中國、世界、宇宙這些“大本大源”問題,以確立人生奮鬥目標和宏圖大誌。
如毛澤東在課堂筆記《講堂錄》中記道:
君子謀道不謀食,係對孳孳為利者而言,非謂凡士人均不貴夫謀食也。
誌不在溫飽,對立誌而言,若言作用,則王道之極亦隻衣帛食粟不饑不寒而已,安見溫飽之不可以謀也。(《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597頁)
“君子謀道不謀食”見《論語·衛靈公篇》。
再如:
樂利者,人所共也,惟聖人不喜軀殼之樂利(即世俗之樂利),而喜精神之樂利,故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591頁)
其中“故曰”二字後所引孔子語見《論語·述而篇》。
楊昌濟老師結合對《論語》的講解,要求學生樹立奮發向上的人生觀。他反對混世,經常勸告學生要有遠大理想,要精通一門學問藝業,認真做事,服務社會,不為個人打算,爭做一個公正、有道德、有益於社會的人。他認為,為人一定要有理想,要研究哲學,沒有哲學思想的人便很庸俗。他強調個人應該為社會犧牲自己的利益,但絕不能犧牲自己信仰的主義。
學生毛澤東對老師楊昌濟敬佩尊重,對他用《論語類鈔》《達化齋日記》等著作構建的學說很信服。1915年7月他在致同學蕭子升的信中說:
“弟觀楊先生之涵宏盛大,以為不可及……”(《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14頁)
這裏“楊先生”即指楊昌濟老師。1936年,毛澤東同美國記者斯諾在延安談話時,這樣談到擔任修身課老師的楊昌濟:
“給我印象最深的老師是楊昌濟,他是一位從英國回來的留學生,我後來同他的生活有密切的聯係。他講授倫理學,是一個唯心主義者——但是是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他對自己的倫理學有強烈信仰,努力鼓勵學生立誌做一個公平正直、品德高尚和有益於社會的人。”(《毛澤東一九三六年同斯諾的談話》,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6頁)
在學校生活中老師的思想行為與學生人生觀和世界觀的形成關係重大。一個好老師自身的思想、品格和行為,往往對學生產生深遠的影響。楊昌濟解讀《論語》的這些見解,給毛澤東留下深刻印象。他受老師的影響開始懂得高尚理想、砥礪精神對於人生的重要意義,並已經做好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不惜奮勇獻身的精神準備。
《講堂錄》的相關記錄表明,二十歲的毛澤東在楊昌濟老師與《論語類鈔》的引導下,對《論語》的品讀已經不是尋章摘句或一知半解的膚淺常識性學習,而是結合古今中外的學術名著中的相關者,從構建新的人生觀、世界觀出發,融會貫通,申述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