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史之四
孟子主張“法先王”
1958年11月20日,毛澤東召集柯慶施、李井泉、王任重和陶魯笳等四人,到他在武漢東湖畔的住所開座談會。
在這次座談會上,毛澤東詳細地談了自己對商紂王、秦始皇、曹操這三位曆史人物的評價。
談到秦始皇,毛澤東說:
人們從書中得知,秦始皇有焚書坑儒的惡行,因此把他看作是大暴君、大壞人。焚書坑儒當然是壞事,它把蓬蓬勃勃發展起來的百家爭鳴的生動局麵給挫折了。但我們對什麼事都應當有分析,秦始皇並不是不問什麼書都焚,也不是不問什麼儒都坑。他焚的是“以古非今”的書,坑的是孟子一派的儒,其實隻有460人。孟子主張“法先王”,所以孟子一派的書是“以古非今”的。而荀子一派則相反,主張“法後王”,推行法家一派的學說。秦始皇是主張“法後王”,反對“法先王”的。所以,他並不坑荀子一派的儒,也不焚荀子一派的書。秦始皇“以古非今者族”的主張值得讚賞,當然,我並不讚成秦始皇的濫殺人。當時,要由奴隸製國家轉變為封建製國家,不實行專政是不行的。但對孟子一派采取焚書坑儒的辦法,太過火了。政治上要實行專政,文化上要提倡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我們現在就是這樣。這一條秦始皇是辦不到的。(陶魯笳:《毛主席教我們當省委書記》,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104頁)
1964年8月30日,在一次談話中說到黃河流域的水利建設時,毛澤東又發揮道:
齊桓公九合諸侯,訂立五項條約,其中有水利一條,行不通。秦始皇統一中國,才行得通。秦始皇是個好皇帝,焚書坑儒,實際上坑了460人,是孟夫子那一派的。其實也沒有坑光,叔孫通就沒被殺麼。孟夫子一派主張法先王,厚古薄今,反對秦始皇;我們有許多事情行不通,秦始皇那時也有許多事情行不通。(陳晉:《毛澤東之魂》,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年9月版,第287頁)
這兩次談話,涉及內容廣泛。這裏我們隻關注毛澤東對孟子的評價。兩次談話都認為孟子有“法先王”的思想和政治傾向。
“法先王”是厚古薄今的,“法後王”是厚今薄古的。毛澤東認為,“法先王”的是儒家,“法後王”的是法家。毛澤東所指的“法先王”還是“法後王”,其根本的區別在於是厚古薄今還是厚今薄古,也就是遵守祖宗成法還是創新變法。
儒家是崇奉先王之道的。孔子就“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禮記·中庸》)與孔子一樣,孟子崇尚古聖先王,開口“言必稱堯舜”,(《孟子·滕文公上》)閉口必“法先王”。 這體現了他的聖人曆史觀。
孟子所崇尚的古聖先王有:堯、舜、禹、稷、商湯王、周文王、周武王、周公等,在《孟子》一書中,讚揚古聖王的道德和功績有很多處,其中以稱道堯舜為最。“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孟子·離婁上》)孟子之所以崇尚古聖先王,其目的是在道德上學習堯舜的高大德行;在政治上,效法堯舜實行仁政治民,兩方麵都以堯舜作為效法的榜樣。
孟子一方麵抬高了聖人的作用,另一方麵又貶低人民群眾的作用。說什麼:“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道者,眾也。”(《孟子·盡心上》)認為眾庶百姓,隻知道去做而不明白做的道理,習慣於去做而不去考察它的所以然,一生都從這條道路走去,卻不知道走的是什麼道路。孟子的一褒一貶反映了他的英雄史觀的唯心史觀。
但是,他提出“法先王”是借古言今,而不是複古,他所說的“法先王”,是借用遠古先王的典章製度來治理國家。所以,“法先王”是孟子仁政王道的思想根源。他以遠古的堯、舜,禹、湯、文王、武王作為最高標準,勸告當時的國君效法,提醒當時的統治者要吸取商湯、武王與夏桀、殷紂正反兩方麵的曆史經驗教訓。孟子總結曆史的經驗教訓時說:“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孟子·離婁上》)
有一次,齊國的大夫陳賈來見孟子,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周公是怎樣的人?”孟子回答說:“古代的聖人。”
陳賈又問:“他派管叔監督殷國,管叔卻率領殷遺民造反,有這回事嗎?”孟子明確回答說:“有的。”
陳賈說:“周公是早預見到管叔會造反,卻偏要派他去的嗎?”孟子糾正說:“周公是不曾預見到的。”
“這樣說來,聖人也會有過錯嗎?”陳賈提出這一尖銳的問題。
“周公是弟弟,管叔是哥哥,難道弟弟能疑心哥哥會造反嗎? 周公這種錯誤,難道不也是合乎情理的嗎? 而且,古代的君子,有了過錯,隨即改正;今天的君子,有了過錯,竟將錯就錯。古代的君子,他的過錯,好像日食月食一樣,老百姓個個都看得到;當他改正的時候,個個都抬頭望著。今天的君子,不僅將錯就錯,並且還編造一套假道理來為錯誤辯護。”孟子借古言今開導陳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