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卷·軍爭篇·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一)
兩千年前就有人懂得“佚而勞之”
戰爭指導中,將領之間常常為部隊的勞逸問題發生意見分歧。紅軍長征途中,也有這種情況。
遵義會議後,紅軍雖然換了領導,但被圍追堵截,頻繁作戰,而且被動作戰的局麵並沒有多少改變。
蔣介石不甘心在遵義失敗,決定親自上陣,與毛澤東一決雌雄。1935年3月2日,他飛往重慶“督師”。蔣介石一到重慶,立即了解紅軍情況,他判斷紅軍將向東麵轉進,即東去湘西,與賀龍、任弼時領導的紅二、六軍團會合。
於是蔣介石在3月9日命令吳奇偉、周渾元、孫渡、郭勳祺各縱隊,采取“分進合擊”的戰術,“務將該匪聚殲於遵義西南地區”。
這時的紅軍指戰員求戰心切。3月10日,紅一軍團林彪、聶榮臻致電中革軍委,提出:“關於目前行動,建議野戰軍應向打鼓新場、三重堰前進,消滅西安寨、新場(打鼓新場)、三重堰之敵。”同時提出進攻打鼓新場的五條行動方案。進攻打鼓新場,是一個重大的軍事行動。朱德把電報交給張聞天、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等傳看,召開緊急會議加以討論。
會議由新的總負責張聞天主持。自從遵義會議上批判了李德“獨斷專橫”之後,張聞天很注意發揚民主,事事要找一堆人開會討論,依據多數意見行事。討論中,大家都覺得林彪的電報可行,讚成他的建議,隻有毛澤東一人反對。
毛澤東陳述了自己的理由:打鼓新場附近不僅有周渾元、吳奇偉兩個縱隊,而且還有孫渡的四個旅,如果紅軍對駐守打鼓新場的黔軍實施攻擊,那麼麵臨的敵軍將不隻是黔軍,而是蔣介石在黔的全部兵力,進攻一開始就將有迅速被敵人圍困的危險。
雖然毛澤東再三闡述自己的見解,卻沒有說服與會人員。張聞天依據“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決定采用林彪的建議。
張聞天也認為毛澤東的意見有道理。這些天他這個總負責也頗感不順和吃力。他不懂軍事,可是卻要不斷地主持會議,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按多數人意見去辦。天天要打仗,天天這麼討論,怎麼行呢!
這事引起毛澤東的思索。他向周恩來、張聞天提出,“不能像過去那麼多人集體指揮”,軍事指揮不能處處“搞少數服從多數”,不能老是二十來人討論來討論去。他認為,指揮作戰權力必須高度集中。
於是,在3月11日,先以朱德的名義下達了不進攻打鼓新場的命令。接著根據毛澤東提議,中央決定組成新的“三人團”。即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全權指揮軍事。
3月14日,中央紅軍前敵司令部發布了攻打魯班場周渾元部的命令。
然而,魯班場這一仗打得並不順利。15日下午發起總攻,開始還有所進展,一軍團的五團攻下了魯班場西側的白家埡,接近了敵前沿;三團在董家坡殲敵一個營,俘敵四百餘人。但後來激戰三小時,卻無效果。因為敵人的碉堡都修好了,都躲在堡壘裏不出來。眼看天黑了,夜戰也對付不了敵人的堡壘。
這一仗的前線指揮是林彪和聶榮臻。林彪自然有牢騷了:“他娘的,我說應該打打鼓新場嘛,為什麼到這裏來啃骨頭!”聶榮臻說:“報告吧,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林彪剛要拿起電話,電話鈴響,傳來朱德的聲音:“林彪同誌嗎?立即撤出戰鬥!部隊連夜襲占茅台、仁懷地區,準備渡赤水河西進。”林彪隻回了兩個字:“曉得。”他想罵兩句娘卻沒有罵出來,他放下電話,神情茫然:“又渡赤水河?!”
毛澤東和朱德的指揮部離魯班場小鎮也隻有兩個山頭。朱德給林彪打完電話說:“林彪像是有點情緒嘞。”
毛澤東說:
不管他!我們有些同誌,就是隻知道打勝仗,走直路,走近路;卻不知有時候也是要打點敗仗,走點彎路,走點遠路的。“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兩千年前就有人懂得,現在有的人卻不懂。(楊慶旺:《百折不回的毛澤東》,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306至312頁)
這時,毛澤東越發清晰和堅定地覺得,唯有再渡赤水,才能把敵人從碉堡裏牽出來,把蔣介石的“牛鼻子”牽到川南去,然後再來一個大的機動。
後來的情況是中央紅軍在毛澤東的指揮下“四渡赤水”,在幾十萬追剿軍的包圍圈縫隙中鑽出來,擺脫了困境,又使敵軍“佚而勞之”,疲於奔命,疲憊不堪。
毛澤東說兩千年前就有人懂得“佚而勞之”,指的是孫武子《計篇》中的話,已見前引。追剿軍高級將領薛嶽無可奈何地說過,他追剿長征中的紅軍“就是跟在紅軍屁股後頭撿草鞋”。這話耐人尋味,他說出了紅軍的“走點彎路,走點遠路”,正在於疲敵勞敵。以“走”來“動敵”,使蔣軍除了“撿草鞋”,別無所獲,沒有“功勞”隻剩“苦勞”,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