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文學多嫵媚06(1 / 2)

青燈有味憶兒時·小蔓頭兒

那一年,我三周歲。

初夏的一天早飯後,族叔三歲的女兒英子,她的哥哥、四歲的花毛頭,還有和他同歲的西院“魔怔叔”的獨生子—嘎子哥,我們四個孩子一起,蹲在光滑的打穀場上,玩著“彈流蛋兒(小玻璃球)”的遊戲。花毛哥笨手笨腳,幾乎是把把皆輸,被逼著伸出手來,由我來打手板。

突然,媽媽站在大門口喊我:“蔓頭兒,過來!”正玩在興頭上,我很不情願地離開。回到屋裏,媽媽立刻在我的紐扣上掛了個小紅葫蘆。媽媽說,別人的葫蘆是紅紙做的,我這個是特意用紅布剪裁、縫製的。說著,還往我的脖頸、手腕、腳脖上係了五彩絲線;又用一個柔軟的草莖紮成的小笤帚,在我的眉毛、眼睛、鼻子上掃了一遍;再把一個帶有四個風輪的桃形小船,掛在我的脖子上,嘴裏念叨著:“四個風輪一個桃,閻王小鬼抓不著。”一抬頭我又看到,門上、窗上不僅掛了葫蘆,還插上了一綹綹的青蒿。

好奇心極重的我,問了一句:“這是做啥?”

媽媽說:“今天過五月節了。”

“過五月節,為什麼係彩線、插艾蒿?”

媽媽說:“你專會刨根問底,我也說不清楚,去問你爸!”

爸爸說:“端午節,五月初五,是‘五毒’日,所以要解毒。”

接下來,他講了一大篇道理,但是,當時我根本不懂。後來從一本書上看到:一個“五”吉祥,兩個“五”摞起來,就成毒了—二五相屬,為火旺之相。凡事不可過盛,過盛則必為毒。所以,要采取救治、防範的辦法。小葫蘆是藥葫蘆;艾蒿性苦,是解毒的;係彩線,起著攔截病疫、綁縛瘟神的作用。

因為心裏還惦記著外麵的遊戲,我便得意揚揚、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聽到後麵連聲喊著“小舅”,一回頭,看到小外甥女何小,已經早就打扮好了,紅葫蘆拴在衝天發辮上;她要跟著我去打穀場。

英子看到何小的紅葫蘆,便纏著哥哥花毛頭,說她也要戴。花毛頭一向蠻橫霸道,這時便喝令何小:“摘下來,給她!”何小哪裏肯給,又兼初來乍到,嚇得躲藏在我的身後。花毛頭還是不依不饒,又索要我的葫蘆,我當然不會給他。於是,他就有節奏地喊叫著:

“小蔓頭,是瘦猴;蔓頭蔓頭,屁股流油。”

我覺得在外甥女麵前被人戲弄,是大大地丟麵子,便賭氣地回報一句:

“蘿卜纓,滿地扔;沒人要,進糞坑。”花毛頭人高馬大,我有點懼怕,便揀“軟柿子”捏—回罵他的小妹;而英子臉皮特薄,立刻,就嗚嗚地抽泣起來。結果,大家鬧得不歡而散。

回到屋裏,我就纏著媽媽,要她給我說說:為什麼要起“蔓頭兒”這個乳名。

媽媽說,“是奶奶給起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二,奶奶從早晨就說:‘過年吃倭瓜(南瓜),全家樂哈哈。’就從西廂房裏搬出一個像蟠桃一樣很大的扁倭瓜,說這是秋天結在蔓頭上的—上麵已經接了三四個,這個最後收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