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文學多嫵媚12(1 / 2)

青燈有味憶兒時·貨郎擔

對於我們這些小夥伴,遊玩之外,最熟悉而且又有吸引力的,要算貨郎擔了。

小朋友平日經常見到的,是賣豆腐腦兒的,個頭不高,擔著兩隻木桶,桶底幾乎擦著了路麵;嗓門卻很大,“豆腐腦兒,熱乎啦—”,直震得窗戶紙嘣嘣響。出來搭茬、應酬的,多是老太太,手裏攥著一個雞蛋,端著個小盆兒。

小夥伴們卻另有專注,那就是叫賣燒餅、花生、糖球的食品小販。一當小販露頭了,立刻就圍攏過來一群小小子、小丫頭。可是,隻見他們眼裏放著光,嘴裏淌著涎水,兩手卻是空空的,拿不出一厘半角。這樣,小販們也就不想空磨鞋底、跑瞎道了,以後再也難見他們的蹤影。

這樣,常年活躍在鄉下的,就隻有貨郎擔了。

隨著撥浪鼓的“撥浪浪、撥浪浪”的繁音急響,一副貨郎擔子已經攤在了大門的前邊。裝載貨品的不過是兩個方形的木箱,講究一點的外麵罩上一層帶色的膠布。貨箱周圍有幾個小鐵環,用四股結實的麻繩拴著,兩個箱子共有八股,所以,鄉村的貨郎又被稱為“挑八股繩的”。扁擔也是特製的,一彎三翹,壓在肩上,隨著木箱的擺動,一顫一顫的,能夠借得上勁。

這時候,整條街上的姑娘、媳婦,還有小腳老太太,幾乎都湧上前來,霎時便把貨郎擔圍得個水泄不通。貨郎經年在鄉村裏轉悠,什麼人喜歡買什麼,他早已成竹在胸。一般的,老奶奶願意買玉石煙袋嘴兒和老花鏡,還有疙瘩針、發網;大姑娘關注發梳、圍巾、撲麵粉;小媳婦挑選絲絨線、刺繡針、鞋麵布和童帽、童鞋;其他像花布彩綢、針頭線腦、紐扣、毛巾、火柴、香皂等等,“萬寶箱”裏可說是應有盡有。老奶奶嬉開沒牙的嘴,笑指著這個中年漢子,說:我比你得大四十歲,開個玩笑不礙事—你呀,簡直成了人們肚子裏的蛔蟲。大家聽了,哄的一聲,全都笑了起來。

遺憾的是,小夥伴們雖然最感興趣,卻任誰也不敢靠前。原來,我們事先都被打過“預防針”。大人們多次告誡:那些貨郎走南闖北,什麼人都打交道,說不定裏麵就有“拍花的”—專門挑選小孩子,襖袖子一甩,就給你拍上迷魂藥,你會不知不覺地跟著他走,最後,三塊現大洋賣給“人販子”。

小夥伴們聽了,怕還是怕,但總覺得貨郎擔好玩;不敢近前,怕袖子甩到腦袋上,就騎在牆頭上看熱鬧,遠遠地望著新奇的貨色發呆。待到貨郎一邊向這麵眨眼睛,一邊招手時,小朋友們便飛快地溜下牆頭,一溜煙似的跑掉了。耳邊卻還響著“撥浪浪、撥浪浪”的小鼓聲,心裏總覺得癢絲絲的。

看來,大人們對付小孩兒的道眼實在是多;可是,許多時候,也未必都能收到實效。因為小孩子和成年人不一樣,逆反心理和好奇心要強得多,—禁果總是分外甜的。其根源,從小處說,是求知欲望作祟;往大處說,人類本身具有積極探索未知世界的意向。當然,成年人也不例外。

普希金在長詩《葉甫根尼奧涅金》中曾經寫道:嗬,世俗的人!/你們就像/你們原始的媽媽—夏娃,/凡是到手的,/你們就不喜歡;/隻有蛇的遙遠的呼喚/和神秘的樹,/使你們向往;/去吧,/去吃那一顆禁果—/不然的話,/天堂也不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