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生活中,也往往是如此。如果你想要讓某件事情為公眾所周知,隻須鄭而重之地申明一句:“某某件事,千萬不要去打聽”,就足夠了。這要比公開號召,還更有吸引力。
後來,我們漸漸地知道了,那“拍花的”說法,其實並沒有多少根據,多半是家長們為著對付小孩子的“要這、買那”的糾纏編造出來的。待到貨郎擔下次再來時,我們便一窩蜂似的湧了過去,結果,也未發現哪個孩子被拍走。
伴隨著孩子們的加入,貨郎擔裏也增加了新的內涵,這可使我們大開眼界了。貨郎帶來了各種彩繪的泥玩具,木頭做的、刷了漆、塗了色的刀槍劍戟,黃綢子縫製的布老虎,泥塑木雕的彩人、彩馬、彩車,腦袋會動的大公雞,能發出“咕、咕、咕”叫聲的鵓鴿,還有一套十二隻的猴娃,有坐有立,或哭或笑,能跳能跑,一個個惟妙惟肖,活靈活現,神情動態卻各不相同。我們沒有錢買,便緊緊地跟在貨郎擔後麵,從東街轉到西街,飯都不想吃了。
說起猴娃之類的玩具,使我憶起那回看猴戲的事。好像是從山東那麵過來的,兩口子搭成了一個小戲班。女的一手敲著堂鑼,大聲吆喝著,一手牽著戴有假麵具、穿著紅綠袍褂的猴子,後麵還跟著一隻小山羊;男人在後麵挑著擔子,隨時出售一些江湖野藥和新奇的玩具。
他們看到圍攏的人多了,便撂下挑子,就地打場。男人雙手抱拳,向人們說:“各位父老鄉親,我們今天在這裏,借貴方一塊寶地,表演幾個小把戲,請各位賞光,有錢的幫個財場,沒錢的幫個人場。”然後就開始表演。
猢猻出場了,穿著一套花衣裳,屁股露在外麵,鮮紅鮮紅的。在男人的指揮下,一會鑽圈兒,一會翻筋鬥,一會轉圈跑場,還不時地摳摳耳朵,搔搔皮膚,擠眉弄眼,抓耳撓腮,頑皮逗樂,出著各種洋相;有時還會從胳肢窩裏抓出幾個虱子,放進嘴裏,“嘎嘣、嘎嘣”地嚼起來,逗得滿場的觀眾哄堂大笑。
然後,小猢猻又戴上臉幌子(麵具),如果是黑漆漆的,女人就唱著:“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晝斷陽來夜斷陰。”這時,猢猻就圍著圓場,腆著肚子,邁著四方台步。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又給猢猻換上了花臉的麵具,於是,“猴哥兒”就伴隨著“竇爾敦在綠林誰不尊仰—”的唱詞,搖著帽翅,裝腔作勢、狐假虎威地走動起來。為了鼓勵猢猻的乖巧聽話,他這時就會從口袋裏摸出幾個花生角,放進它的嘴裏。
鬧哄過一陣之後,猢猻就會托出一個小竹盤,轉著圈兒收取零錢。給與不給,都是自願的。我們這些小觀眾,“一文不名”,從來都是白看的,有時還要跟著戲班,轉上個五裏三村,耍猴戲的也不作興往回攆,樂得借助我們的聲勢,招人聚眾。
但是,有一次,不知為了什麼緣由,男人忽然從紮著腰帶的背後扯出了一把皮鞭,照著猢猻的脊梁,“啪啪啪”地抽打起來。隻見“猴哥兒”痛得哀哀地嗥叫,還順著眼角“滴滴答答”地流出了淚水。這給了我很深的刺激,從此,就再也不想看猴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