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文學多嫵媚37(1 / 2)

青燈有味憶兒時·“年少春衫薄”

上世紀50年代初,中學校園的文藝生活,十分活躍。每逢周末,學生會都要組織文藝晚會,節目全部是在老師指導下,學生自編自演。記得我們初二甲班曾經演出過一個三幕小話劇:《老頭三年生》。

我們班以女生為主體,男生占少數,但一個比一個調皮、淘氣。都是十四五歲,多數來自農村,腦子裏常常結記著在故鄉抓螃蟹、養蟈蟈、偷摘鄰居瓜棗一類的樂事;身在書桌旁,心卻像孟老夫子說的,“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當老師點名提問時,往往是驀地站起,答非所問。針對這種情況,教授語文的富老師就提議:以此為題材,排一個小戲。由兩個富於才情和想象力的女生,出思路,編故事,我負責台詞加工、潤色。

劇情梗概是:一個小學生終日嬉遊耍鬧,不肯用功讀書,結果課業荒疏,屢屢降級。這天,他忽然做了一個夢,恍惚間,自己已經頭禿齒豁,垂垂老矣,卻仍和八九歲的兒童一起讀小學三年級。建校六十周年慶典到了,同學們的祖父母—他當年的同學們,紛紛從全國各地趕回母校。這裏有工程師、農藝師、大學教授,也有工廠經理、勞動模範、軍隊將領。他們聽說還有一個當年的老同學仍然在校,便都捎過話來,與他相約敘舊。這個“老頭三年生”聽了,感到非常愧怍,登時汗流浹背,悚然驚覺。從此,他刻苦自勵,加倍用功,矢誌成才。

房筱蘭同學身材較高,長得也比較豐滿,富老師便讓她扮演小學老師;“三年生”找誰呢?筱蘭提議讓又矮又瘦的金玫扮演,最後變成老爺爺時,由個頭高大的李學顏替換。工程師、農藝師、教授、勞模等,也都是由男女同學化裝扮演。還有一些小學生,班裏實在找不出來,便由家在縣城的同學調來弟弟、妹妹充數。

演出很成功,在全校產生了轟動效應,後來還參加過全省校園演出大賽,得了三等獎。其實,小戲情節簡單,主題也沒有脫出“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俗套。但在當時,對我們這些思想單純、可塑性強的少年兒童,還是起到了有力的鞭策作用。

記得,我們班還在全校文藝演出會上,集體朗誦過石方禹的長詩《和平的最強音》。這是新中國成立初期頗有影響的一首長篇政治抒情詩。詩人以奔放的熱情、昂揚的聲調,歌頌了人民反對侵略戰爭、保衛世界和平這一莊嚴的主題。有些詩句至今我還能背誦下來:

為了無數家庭骨肉團圓,

為了星期六的跳舞晚會,

為了我們的工廠,

我們的學校,

我們的農莊,

我們的戲院,

不許戰爭!

讓無數的丹娘繼續念中學第九班,

讓劉胡蘭活到今天成為勞動模範。

在周末晚會上,我還朗誦過一首《到遠方去》的短詩:忘記是哪位詩人寫的:

收拾停當我的行裝,

馬上要登程去遠方。

心愛的同誌送我

去天安門廣場。

在我將去的鐵路線上,

還沒有鐵軌的影子;

在我將去的礦井,

還隻是一片荒涼。

但是,

沒有的都將會有,

永遠不會落空

—美好的希望。

那時的中學生,可說是豪情激越,壯誌盈懷,充滿了必勝的信念。在大家的心目中,事事無不可為,一切理想都必將實現。

不過,這類活動,慶槐兄,也就是嘎子哥,我沒看見他參加過。他住在城內表姑家裏,在初二乙班上課,整天沉默寡言,一改從前的活潑個性。他的表姐闞一芸與我同班,因為年齡大三四歲,我們都叫她“闞大姐”。大姐對我們倆小時候的頑皮“劣跡”了如指掌。當我問到“慶槐哥現在怎樣”時,她說,簡直是換了一個人,與成年人無異,規規矩矩,穩穩當當,絕不調皮。我笑說:“都是大姐調教得好。”—他們二人的關係我了解,三年後果然成了親。那時,如果我讀過歌德的作品,會逗趣說:“難怪說,男人是女人的產品。”當然我也想到,嘎子哥的變化,也可能和家庭陡遭變故有直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