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文學多嫵媚41(2 / 2)

盡管我也認同這些觀點,但是,積習已成,心煩技癢,寫作的念頭仍然時時發作。這樣,我還是寫了幾篇文章,不過,幾乎全是紀實性的。即便是寫作短篇小說,也基本上是寫實,而不懂得、更不善於虛構與想象,談不上塑造典型環境、典型人物。小說名叫《葬鷹》,故事取材於童年時期我家的房客靳叔叔講述的一段真實經曆。唯恐讀者看了說是蹈虛、鑿空,一開頭就作出交代:“二十多年前,在我的祖籍山東省臨沂縣,盛傳著一個‘葬鷹’的故事。乍一聽來,似乎覺得有點離奇,可它確確實實是件真事。”三個主要人物:老長工葛爺爺、他的兒子老三、惡霸赫連福,全都是真實人物,隻不過換了姓氏;為了敘述方便,把我的祖籍由河北移至山東。除了一些細節和人物心理活動有些想象、虛構外,主要情節、基本事實都是寫實。現在看,純粹是一篇紀實作品。

畢業那年,到遼西建平縣中學實習。期間,聽說有幾十名男女青年響應黨的號召,結隊上山建設青鬆嶺,我們便前往參觀。聽了他們的介紹,當時真是熱血沸騰,奮發鼓舞。回來後,我寫了一篇散文,名為《青鬆之歌》,刊發在校報上。全文分兩部分,前部分記敘青鬆嶺青年建設者的事跡,同時描述了此間山川形貌以及過去自然生態惡劣的狀況;下麵是文章的後部分:

創業維艱,古今同理。但是,正如荀子所言:“良農不為水旱不耕,良賈不為折閱不市”。真正的革命者,絕不會因為艱難險阻而中斷奮鬥。呼喚暴風雨,迎著困難前進,正是時代英雄的本色。青年時代的馬克思寫過這樣的詩句:“火焰充滿著我的整個心房,我怎能安閑地遊蕩!迎著風暴,投身鬥爭,我怎能在半醒半夢中閑逛!”“為了不致在空虛的苟且偷安中生活得碌碌無為,來吧,我們一起走向困難重重的遙遠的途程。”幸福,是鬥爭的夥伴。一個人如果胸無大誌,畏難苟安,整天像蝴蝶似的空虛地飛去飛來,企鵝般地把頭伸到崖岸底下去逃避風雨,那還有什麼幸福之可言呢!—可悲而已。

契訶夫有一篇題為《哀傷》的短篇小說,寫老鏇匠格裏高利彼德洛夫,跟老婆一塊兒過了四十年,可是,那四十年如同在霧裏一樣過去了,盡是醺醉啦、打架啦、貧窮啦,處在半睡半醒之中,既不知道什麼是哀傷,也不知道什麼是快樂,一句話:“根本沒有覺得是在生活”。後來,老婆在絕望中病危,他趕著借來的馬車,在風雪迷漫中,送她到城裏就醫。一路上,他回憶起了過去,認識到過去的生活實在是糟糕,深感後悔,從內心深處發出“再從頭生活一回才好”的想望,盤算著添置新工具,承攬定貨,要好好地幹活;發誓再不打老婆,再不逼她去討飯,要把錢全都交給她。可是,一切一切,都為時過晚,無法挽回了。老婆已經死在半路上,他自己也因在雪地裏受涼,到醫院後在哀傷中死去。這真是一場悲劇!如果說“哀莫大於心死”,那麼,痛則莫大於無聊—無聊會使人處在麻木狀態,造成生命活力的停滯與枯竭。

現在,我們唱著時代的凱歌走進了人類的新天地,用鬥爭和勞動開辟了一個輝煌的曆史時期,心中充滿了幸福感與自豪感。每當想到未來的人們,便會立刻噴湧出無窮的熱力。為了後代人生活得更美好,此刻,我們寧願付出更艱巨的勞動。誠如列寧所說:“我們想要建立八小時工作製,可是我們自己卻往往做了至少兩倍時間的工作。”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通過我們的雙手,大地披胸獻寶,長河搖尾歡歌,萬古荒原湧起金黃的麥浪,千畝禿山開遍絢爛的花朵,—而這些,正是新時代的淩煙閣、紀

功碑。

青鬆嶺上的青年建設者,無疑也將在時間的洪流中老去,然而,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業績,卻是永世長新的。遙想幾十年後,當未來的一代登上青鬆嶺時,麵對著綠浪接天、濃蔭蔽日的鬆林,咀嚼著那又甜又脆的水果,飽遊飫看之餘,再聯想起舊縣誌上記載的“山上禿子頭,山下雞爪溝,刮風狼煙起,雨後洪水流”的情景,他們該是怎樣地感佩這班艱苦創業的先人啊!

“立此存照”,並非因為文章怎麼出色(今天讀來,一眼就會看出它的缺陷),無非是想展示一下當時創作的真實風貌、寫作特點。那個時候,刊發出來也就放在那裏,沒有更多的人去關注,真可以說是“速

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