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當時文化熱潮的影響,從個人實際出發,我從1985年開始,花費幾年時間,深入研讀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德意誌意識形態》、黑格爾的《美學》、羅素的《西方哲學史》、丹納的《藝術哲學》、卡西爾的《人論》等西方哲學與美學經典,同時,也讀了國內幾位美學家的著作,其中有朱光潛的《談美書簡》、宗白華的《美學散步》、蔣孔陽的《德國古典美學》、王朝聞的《美學概論》、李澤厚的《美的曆程》、《美學四講》等;還有法國年鑒派史學、美國新曆史主義方麵的史學著作。每當啃這些理論著作弄得腦漲頭昏時,我便找出莎士比亞的戲劇、契訶夫、莫泊桑、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來讀,換換口味,轉移一下注意力,覺得既有趣,又解渴。這樣,一直延續到新世紀之初,對於西方的文史哲美的學習、研索,迄未間斷。如果說,70年代中期那陣子理論學習的目的性還不甚明確的話;那麼,80年代下半葉開始的這番較長時間的補課,就帶有鮮明的指向了。
期間,1986年春季和1991年下半年,先後進省委黨校、中央黨校學習,在學員中,我敢說是讀書最多的一個,讀的書主要是哲學、美學、史學等人文學科方麵的經典著作。
現在,回過頭來總結那些年的讀書、進修,覺得有些方法還是很值得借鑒的:
其一,運用蘇軾創造、並為毛澤東主席所欣賞的“八麵受敵法”,精研深讀經典著作,輔之以適當的泛覽(認門戶、開眼界)。“八麵受敵讀書法”源出《孫子兵法》“我專而敵分”的用兵方略—當八麵受敵之時,則應集中優勢兵力,以眾擊寡,各個擊破,切忌八麵出擊,分散兵力。蘇東坡在讀書和研究學問時,每次都選準一個角度,理解、消化一個問題,逐個解決,積少成多,從而達到事事精核的效果。
其二,在弄清原典上下功夫,不是為學術而學術,目的在於武裝頭腦,擴展思路,激活創造精神,指導並豐富相伴而行的文學創作。
其三,因為文學是人學,所以,為文學的讀書、求索,應該緊密聯係人生的價值,命運的參悟,道路的抉擇,人性的發掘,個性與命運、個性與文化關係的探究,應該同生命體驗、人生感悟結合起來。這一切,都為我的創作實踐、學術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資源、有益的滋養。
誠然,哲學、美學和史學本身不是文學,但卻以其對宇宙、人生和藝術的根本性探討,具備了文學本身所不具備的功能。這樣,在我的麵前,就展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人是什麼?世界與人的關係怎樣?藝術的本質何在?“人最重要的就是具有創造性”,“人的本質就是其無限的創造活動”;“藝術和自然有著先天的不可分離的關係”;“理想的完整中心是人,而人是生活著的。—屬於生活的主要地是周圍外在自然那個對立麵,因而也就是和自然的關係以及在自然中的活動”。—先哲們的論述使我體驗到了思想的無窮魅力,提升了文學回歸本體的自覺,主體性、個性化增強了;每天都沉浸在美感、哲思之中,展開美的探索、美的追尋、美的發現;這種主體性與個性化,經由哲學和美學的引領,表現為獨特的詩性化的人生感悟,進而形成蘊涵著情致、哲思與美感的文字。
在哲學、美學、史學的研讀過程中,我都認真做了心得筆記,記下了自己的領會與悟解。比如,在美學方麵,當時記下了大量心得、體會,概言之,可分為下述五個方麵:
一、美學何為?從事文學創作的人,要使意蘊提升,實現深度追求,必然要憑仗哲學的導引,而美學是哲學母親的驕子,自然要走到美學這裏來。尤其是中國的美學精神、美學傳統,是一種審美的哲學、詩性的哲學、悟性的哲學。因此,為了提升文學創作、文學研究水平,鑽研美學是必需的。同時,麵對著日益緊張的異化世界,通過追求一種美的人生理想、人生境界,體味哲學意蘊、藝術靈性和美感、詩情,有助於保持人間的詩性和生命的憧憬,使心靈得到升華與淨化。“審美之路作為超越之路,以審美活動作為自我拯救的方式,通過審美活動去創造生活的意義,以抵禦物質世界對人的侵犯,以人的感性、生命、個體、生存重構審美活動”(生命美學倡導者潘知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