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曆史研究,我一向有著濃烈的興趣。三十年前,1964年我還在營口日報社當編輯時,就曾參加過學術界關於《忠王李秀成自述》的真偽問題的大討論。我在認真閱讀、分析了有關文獻之後,得出了“這份自述是真實的,並非出自曾國藩偽造的贗品,但有許多地方曾被篡改”的結論,並寫出《〈忠王李秀成自述〉之我見》的文章,刊登在《新民晚報》上。
屬於專項學術研討的還有一次。2009年1月,接到廈門大學與中國德國文學研究會來函,說是經著名學者、歌德研究專家葉廷芳先生推薦,邀請我參加他們在廈門舉辦的歌德學術研討會。我深受鼓舞、深受感動,但斟酌再三,還是給大會組織者寫了辭謝的信:
謬承關注,感與愧並。我是從事文學創作的,對於學術研究雖有興趣,但缺乏功力,花費的精力也不多。應該說,對於歌德我還是有特殊的愛好的,多年來,讀過他的許多作品和幾部傳記,還有學術界有關他的評論文章。2006年,因為一部英文版散文集在海外出版,參加法蘭克福國際書展,往日的“歌德情結”又複悄然鼓脹起來,遂於會後造訪了他的故居,還在魏瑪住了一個星期,算是較為係統地接觸了歌德(也包括席勒)這位仰止已久的大師。回來後,寫了兩篇篇幅較長的散文,其中的《斷念》刊發在《人民文學》雜誌上。隻此而已。
接到邀請函後,也曾動念前往,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交流機會。但今春中國作協有一個出訪台灣的計劃(大陸作家采訪團,指定由我帶隊),現正辦理手續,大約在三四月份成行。因此,赴廈參加學術研討一事,也就隻好“斷念”割舍了。後會有期,俟之來日。望今後常常聯係。
預祝研討會取得圓滿成功!
從2002年開始,我受聘為南開大學中文係客座教授。為了準備演講報告,做過三次較為係統的專題學術研究。
一是,2003年底,赴拉丁美洲訪問期間,專門就魔幻現實主義的形成、發展以及對中國文學創作的影響這一課題做了調查研究。行前,進行較為充分的準備,收集了許多有關拉美文化的資料,還專門聽了北京大學趙德明教授講授拉美文學的課,抓緊閱讀了加西亞馬爾克斯、路易斯博爾赫斯、安赫爾阿斯圖裏亞斯、巴爾加斯略薩等大批拉美作家的作品。我覺得,拉美作家群表現美洲獨有的現實與曆史的廣度、深度及其所體現的文學價值,具有世界性意義。他們善於把民族傳統同西方現代派手法結合起來,使現實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相融合,通過神奇的幻景,混合的體裁,無拘無束的表現形式,賦予文學以無限的生命力。
有人說,整個拉美大地就是一個謎團。比如亞馬孫河兩岸的熱帶雨林,全長九千多公裏、橫亙南北、號稱“南美大地脊梁”的安第斯山,還有至今難以索解的複活節島摩埃、納斯卡地畫,等等。正是在這片神奇而又神秘的廣袤大地上,孕育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古拉美文明。當年,殖民者是要到這裏尋找黃金,掠奪財富,把他們的基督文明強加於原住民,這樣便發生了兩大文明的撞擊與融合,實現了新航路的開辟,進而出現東西兩半球的不同文化圈的大彙合。這一結果,哥倫布們當時是想不到的,但曆史常常在“無意識”和偶然性中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幾百年來,印第安原住民文化,西班牙、葡萄牙宗主國文化,黑非洲文化,歐洲移民文化,經過拉美這座大熔爐的冶煉、整合,吸收了各種區域文化、種族文化的優長,摒除了狹隘的偏見,最後融合成一種新的多成分的異質文化。
拉美文學正是這種多民族文化融合、雜交的產物,它為拉美作家群體創作出既能充分體現個性又具有世界性的作品提供了有利的條件。
拉美地區是民族、種族構成最為複雜的地區。從某種意義上講,拉美的曆史就是一部種族、民族融合的曆史。他們能夠以較少偏見吸納其他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風俗習慣。影響所及,拉美作家群也長於學習和接受外來事物。早在19世紀初,拉美文學就曾跟蹤法國古典主義,到了30年代又從古典主義向浪漫主義過渡,學習雨果、巴爾紮克、福樓拜、左拉;到19世紀末,一批作家認識到,獨立不僅是政治的、經濟的,還應有文化的、語言表達方式的,必須找到拉美自己的聲音。於是,他們在學習歐洲先鋒派的同時,創造有別於法國的拉美自己的藝術。他們學習普魯斯特、喬伊斯、卡夫卡等現代派作家,更多的是著意於作品的結構和語言、潛意識、夢幻等方麵的革新與開拓,而不是逃避現實,恰恰相反,拉美作家總是強調作品應該直麵社會現實,直麵人生。他們認識到拉美和歐洲畢竟差異太大,生搬硬套行不通,必須在借鑒的同時,把根基紮在拉美大地上,從而放棄了對時髦的追逐,而轉入紮紮實實的本土創作,把藝術視線對準故土所蘊涵的文化意識,把個人的生命體驗融入到對民族未來的思考之中,表現出強烈的曆史意識和主體意識。幾代拉美作家的經驗證明,找到自我,立足於本土,回到印第安文化和美洲文化的傳統,是至關重要的,但觀照的意識又必須是全球的、現代的。就是說,要在吸納民族傳統文化精華,緊密聯結本土現實生活的前提下,不斷接受外來文學的滋養與刺激,以增強自身的活力。要使現代意識和技巧在傳統這棵古樹上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