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墩上的悖論121(1 / 1)

玩偶生涯 三

爾後,溥儀又是昏天黑地、紙醉金迷地混了幾年。直至1924年11月5日,民國政府修正了清室優待條件,其中重要一款是“即日移出宮禁”。這樣,溥儀連同他的“小朝廷”便被馮玉祥的國民軍驅逐出紫禁城,回到了他的出生地、由國民軍把守著的醇王北府。

據溥儀自己講,當時,他麵臨著三種出路可供選擇:一種是按照新的《條件》規定的,放棄帝王尊號,拋開固有的野心,做個仍然擁有大量財寶和田莊的“平民”;二是爭取“同情者”的支援,取消國民軍新訂的條款,全部恢複袁世凱時代的舊的優待條件,或者“複號還宮”,重新返回紫禁城,仍然過著原來那樣的生活;三是走最曲折的路線,“借助外力以謀恢複”。最後,在“親日派”的慫恿和支持下,他做出了第三種選擇,被野心勃勃的日本關東軍物色為理想的傀儡角色。

這時的溥儀,已經步入青年時期。為了實現這“第三種選擇”,他從走進北府大門那天起,一直到離開天津去東北之前,日夜籌劃著“借助外力以謀恢複”,可說是殫精竭慮,費盡心機。而日本關東軍以武力強占了我國遼東之後,也正在加緊策劃建立傀儡政權。在日本人看來,要侵占中國,必須先物色一個政治傀儡以為“遮羞布”,這叫作“欲渡河而船來”。於是,二者珠胎暗結,一拍即合。

當時,溥儀的周圍活躍著幾派勢力:有以舊臣陳寶琛為首的“還宮派”,有以羅振玉為首的寄希望於外國、主要是日本的“聯日派”,也有的主張聯絡、收買軍閥,即“用武人”一派。這裏既有前清的遺老,也有民國的政客,包括了各色人等,當然,中心人物還是溥儀自己。“聯日派”中有兩個人起了特殊作用:一個是做過清朝駐日本神戶領事、深得溥儀信任的鄭孝胥。起先他並不屬於某一派,好像哪一種主張他都考慮過,也曾讚成,又曾反對,因而遭到各派人士的排斥,弄得“姥姥不喜歡舅舅不愛”。但當他拿定了投靠日本人這一主意之後,由於他的才能、魄力與老謀深算,一切反對派就都不是他的對手了。另一個人是羅振玉,他曾長期居留日本,與日本人有著特殊的關係。這兩個人原本是相互對立的,現在,共同的目標把他們聯結在一起。經過他們從中斡旋,最後在日本關東軍策劃與操縱下,於1932年3月9日,溥儀傀儡登場,就任了偽滿洲國“執政”,兩年後改稱“滿洲帝國皇帝”。前後曆經十三年,算是過足了一把“皇帝癮”。

但是,日本人並沒有做出幫助他恢複大清王朝的承諾,隻是讓他以“滿洲國”的“康德皇帝”的身份充當關東軍掌上的的玩偶。完全秉承主子的意旨,溥儀在“建國十年詔書”中宣稱,“仰賴天照大神之神庥,天皇陛下之保佑”,“奉天承運之祚,垂統無窮,明明之鑒如親,穆穆之愛如子”。“宜益砥其所心,勵其所誌,獻身大東亞聖戰,奉翼親邦之天業,以盡報本之至誠”。這“如親”、“如子”,正畫出了兒皇帝的嘴臉;而“親邦”雲雲,則源於梅津美治郎的諭示。他曾責令下屬訓導溥儀:須知“日本是父親,滿洲國是兒子,所以當稱日本為親邦”。既然是父子關係,那麼,整個偽滿洲國政權,就應由日本關東軍控製,各級偽職皆由關東軍各級軍官兼任;溥儀的所有對外講話,事先都要由關東軍擬稿,然後,一字不差地照本宣科;他的活動範圍也受到嚴格的控製,連走出宮門的自由也沒有。

溥儀佞佛,平日供奉一尊佛像,是從紫禁城帶過來的。可是,關東軍司令官卻告訴他,不能信仰這類外國的宗教。日滿精神為一體,信仰自然應該同一。日本的宗教就是滿洲國的宗教,應當把天照大神迎過來,立為國教。一次,溥儀要去奉天祭祀清朝的祖陵,日本人知道後,立即加以攔阻,理由是他是滿洲國的皇帝,並非清朝皇帝。溥儀解釋說,他是愛新覺羅的子孫,祭的是愛新覺羅的祖先。不管他如何辯說,最後仍然未獲批準。事情竟鬧到這種地步,自己的祖宗祭不了,卻要把別人的祖宗認作自己的祖宗,溥儀也覺得“此情難堪”。但為了維護一己的地位與人身安全,隻能點頭稱“是”,不敢講半個“不”字。

十多年間,他由開始時對日本人充滿感激之情而變為心中暗藏著不滿,再進一步發展為整天提心吊膽,憂心忡忡,唯恐大難臨頭。就這樣,一直挨到1945年日本鬼子投降,他也成了蘇軍的俘虜,1950年移交中國政府,監押在祖上的龍興故地—撫順的戰犯管理所,1959年獲得特赦。

就溥儀為了重登帝座,竟賣身投靠,甘當異族侵略者的兒皇帝來看,他和五代時的石敬瑭十分相似。石敬瑭借助契丹國太宗皇帝耶律德光的力量,從唐明宗的兒子李從珂手中奪得了皇位,建立了後晉傀儡政權。表麵上稱作皇帝,但一切都須聽命於異族主子。不僅喪失了國格,對契丹俯首稱臣,割讓“燕雲十六州”,每年要向契丹主子進貢三十萬匹錦帛,逢年過節要派使者敬送厚禮;而且,還喪失了人格,主動叩拜在耶律德光的膝下,尊之為父皇,而自稱為兒皇帝。這一年他已經四十有五,卻稱隻有三十四歲的耶律德光為父皇,真是無恥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