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在豐山東北麓,峰巒屏列,澗水潺湲,古木參天,山花遍地,風景十分佳麗。
修建了豐樂亭之後,歐公又在東南數百米之外的山坡上,建了一座醒心亭,取自韓愈“應留醒心處,準擬醉時來”的詩句;並請同是散文大家的曾鞏為之作記。記中談到了此亭的特殊價值:
凡公(指歐陽修)與州賓客者遊焉,則必即豐樂以飲,或醉且勞矣,則必即醒心而望,以見夫群山相環,雲煙之相滋,曠野之無窮,草樹眾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聞,則其心灑然而醒,更欲久而忘歸也。
在豐樂亭下的幽穀種花,也是歐公的一樁雅事。據南宋王象之《輿地紀勝》載,歐公請幕客謝判官種花於幽穀,以修飾亭院。謝氏詢及種花的要求,歐公以詩作答:
淺深紅白宜相間,先後仍須次第栽。
我欲四時攜酒去,莫教一日不花開。
三年後,他調離滁州,改任揚州知州。過了許多時日,還常常憶起在此間的種花往事,懷想之殷,溢於言表。有詩曰:
滁南幽穀抱千峰,高下山花遠近紅。
當日辛勤皆手植,而今開落任春風。
後來,他又從揚州移知潁州,仍然係念著種花的前塵往事。這時,謝判官已晉升為中書了,歐公有《送謝中書》詩:
滁南幽穀抱山斜,我鑿清泉子種花。
故事已傳遺老說,世人今作畫圖誇。
歐公另有《幽穀泉》五古一首。泉至今猶存,在豐樂亭東數十米外。
對於豐樂亭本身,歐公更是情有獨鍾。作記之後,到了第二年春天又曾題詩三首,名為《豐樂亭遊春》:
綠樹交加山鳥啼,晴風蕩漾落花飛。
鳥歌花舞太守醉,明日酒醒春已歸。
春雲淡淡日輝輝,草惹行襟絮拂衣。
行到亭西逢太守,籃輿酩酊插花歸。
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
遊人不管春將老,來往亭前踏落花。
分別抒寫了詩人的惜春之意、醉春之態和戀春之情。纏綿而酣暢,具一唱三歎之致,與亭記相映成趣。
我們那天所見的豐樂亭,已經多次重修;但綠蔭掩映中,簷牙飛翹,古色古香,依然別有韻致。亭後有保豐堂、九賢祠兩座建築,共同組成一個長方形的三進院落,統一圈在圍牆裏。正門匾額“豐樂亭”三字,為明代南京右京都禦史蕭崇業所書。亭內原有兩塊碑刻,三麵為“歐文蘇(軾)字”的《豐樂亭記》,美文、美書、美景,三美兼備,允稱文壇瑰寶;碑的另一麵為吳道子繪“觀自在菩薩”石刻像,“文革”中遭到嚴重損毀,現移出亭外。院牆外麵,有銀杏、龍柏、黃楊等名貴古樹多株,其中的古銀杏,樹齡在九百年以上,傳為歐公手植。
往事近千年。“紅樹(花樹)青山”仍在,“長郊草色”依然,隻是“不管春將老”、“亭前踏落花”的遊人不見了。由於一家公司的油庫建在它的身旁,為安全起見,一直沒有對外開放,致使一處飲譽千秋的景點長期地冷對空山,與世隔絕,說來也是一樁憾事。
回應我的感慨,“州官”笑說:“相信問題會得到解決的。否則,不僅對不住遊客,也無法向前賢—我的先輩‘州官’交代。”
(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