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文緣43(2 / 3)

確是這樣。那天晚上,聽著聽著,我就進入了一種暢然冥想的境界:天空流雲成陣,白日如盤。一個駱駝長隊,在起伏的沙脊上,沉重地邁著緩慢的步子,不知其所自來,也不曉得要到哪裏去,似乎既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隻是茫茫然行走著。耳畔,伴著陣陣駝鈴,響起上達蒼天、下連瀚海的無限蒼涼、幽邈的歌聲。此刻,即便你胸中積蓄著重重心事,有再多的鬱結不舒,聽了這種歌唱,也會得到化解,引導你進入一種平和的心境,精神頓時安定下來。

友人辛風接著補充了一句:“同樣是邈遠,同樣是蒼涼,但是,沙漠地區的音樂與草原地區的不一樣,草原的回旋柔和,抒情味濃,而沙漠地區的則顯得加倍的蒼涼、閎闊。”因為他年輕時曾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工作過,對沙漠和草原都有直接的體驗,所以,說得非常到位。

我說,意大利的小說家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中,借馬可·波羅之口說過一句名言:“回憶的形象,一旦用語言固定下來,那它的形象便消失了。”現在正是這種情況。許多形象的東西都被我講丟了。咱們還是打開光盤,實際聽一聽吧。

於是,我們就在電腦上把這張原裝的敘利亞音樂片放了一遍。

“敘利亞音樂藝術,主要起源於阿拉伯先祖貝都因人。”我問玲玲,“‘貝都因’是阿拉伯語吧?”

辛玲說:“是的,詞意就是‘遊牧的民族’。”

“這個遊牧的民族,成年累月在廣袤的沙漠上遊走,逐水草而居,完全融合到大自然之中,和大自然同呼吸、共命運,有著血肉的聯係。他們居住在用獸皮縫製的帳篷裏,日常飲食全都從駱駝和灘羊身上索取;人們性格剽悍,驍勇好鬥,卻又特別熱情好客,哪怕是接待一個陌生人,也會拿出最美味的食品;但時間觀念不強,甚至可以說缺乏時間觀念。朝霞晚照,月夜星晨,他們過著無拘無束、與世隔絕的生活;眼中所見、耳畔所聞,都是風走沙鳴,鳥啼獸吼,號角駝鈴。這個習慣於寂寥獨處的族群,世世代代,從這種自然天籟中,汲取靈感,尋求樂趣,獲得神示。這樣,音樂就成了他們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整個民族共有的特長。”

那天,走出劇場,時間已是11點。省長通過翻譯告訴客人:“咱們找一處高雅、幹淨的地方,吃夜宵。”

這是一個較為高級的餐館,屋裏已經坐上了很多衣帽整潔的男女食客;設施倒是比較簡單,一律是長條木桌,對麵坐人。首先端上來的,是涼菜、果蔬、飲料,還有麵包、烤片;接著,是烤製的牛、羊、雞肉;最後,上的是主食,新烤出來的大餅:原本是一個小麵團,發酵過的,略一拉平之後,送進烤爐烤過,一下子成了暄騰騰的一張大餅。大家可能是餓了,“三下五除二”地就“消滅”一張,然後交口稱讚它的味道甜美。席間,有一種類似我們的麻醬,蘸了蔬菜味道很好,還有橄欖油,也頗受歡迎。大餅,吃了一張又一張,啤酒、酸奶、飲料,喝了一瓶又一瓶,肚子已經“武裝”得差不多了。突然,侍者又端上來兩大鐵盤烤出的羊肉餡,裏麵拌有西紅柿、青椒、橄欖油,甘香撲鼻,帶有極強的誘惑力。於是,我們便又扯起大餅,照東道主省長的吃法,一塊塊地撕碎,然後往肉餡上一攤,用三個指頭捏起,再送進嘴裏。須臾間,兩大盤肉餡已經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