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學院的師生都能用中文會話,盡管有的講得還不夠熟練,但在我們聽起來,還是感到親切異常。出訪十多天來,除了在中國大使館,就是在這裏聽到了異國鄉音。臨別時,師生們熱情地同我們合影留念,並且,主動地唱起了《歌唱祖國》,由於時間迫促,隻唱了兩段,學生們意猶未盡,說,還有兩段呢,應該唱下去。大家完全沉浸在濃鬱的友情之中。
像泰翁這樣,在自己國家裏專門建立一座學院來研究中國,這在世界上也是不多見的,足見其對中國的前途、命運的關注之勤,對中國文化的熱愛之深,向往之殷了。1924年,他曾訪問過中國,在一個半月的時間裏,訪問了北京、上海、南京等七八個大城市,做過數十次演講。後來,親自主持建立了中國學院,並在揭幕式上發表了題為“中國和印度”的著名演說。
他對中國懷有極其深厚的感情,始終是中國人民的朋友。早在二十歲時,他就曾對英國向中國輸出鴉片,毒害人民並獲取高額利潤的罪惡行徑,表示極大的憤慨;日本侵略中國,他不顧年老體衰,以電報、信件、演講和詩歌等各種形式進行聲討。為了從經濟上援助中國抗戰,他還組織了募捐活動,並第一個捐資助戰。在生命垂危時,他還口述了一首詩,追憶他在中國度過的快樂時光。他稱中國是“靈魂的歡樂的王國”,那裏給他帶來了生命的奇妙。
五
告別了中國學院,我們又來到坐落在校園對麵的泰戈爾紀念館。一條穿過椰林和喬木的林蔭大道,把遊人引向一組歐式的建築群,紀念館設在一座兩層的樓房裏。一樓以大量的照片和實物,展示了詩人八十載的壯麗人生;二樓為詩人作品展覽和圖書館。旁邊還有一座四層樓房,為詩人的故居。
展覽內容頗為繁富,而我印象最深的是泰翁與中國的親密關係。他熱愛中國,中國也同樣尊崇和熱愛這位偉大的詩人。照片中展現了他在訪問中國時受到的空前熱烈的歡迎場麵。從展覽中得知,泰翁摯友徐悲鴻訪問國際大學時,曾為詩人畫過肖像,並留贈了兩幅奔馬的國畫。其中一幅題了杜甫的詩句:“哀鳴思戰鬥,回立向蒼蒼。”分明是詩人的寫照。
最令人感動的還是周恩來總理於1957年訪問印度時,不辭旅途辛苦,在百忙中,專程趕到桑地尼克坦,瞻仰泰戈爾的故居,參觀他創辦的國際大學,並和師生們一起歌舞聯歡,臨別時在紀念館題詞,給予泰戈爾崇高的評價。其實,一年前,周總理就曾真誠地讚揚過:“泰戈爾不僅是對世界文學作出了卓越貢獻的天才詩人,還是憎恨黑暗、爭取光明的偉大印度人民的傑出代表。”“中國人民永遠不能忘記泰戈爾對他們的熱愛,中國人民也不能忘記泰戈爾對他們的艱苦的民族鬥爭所給予的支持。”這番話切切實實反映了全體中國人民的心聲。
1961年泰翁百年誕辰,人民文學出版社印行了一套十卷本的《泰戈爾作品集》。泰翁的作品選入了中學生的教科書,也是大學文科學生的必讀書目之一。
即將離開桑地尼克坦了,我滿懷著依依惜別的心情,感受著詩人的遺愛,心中時時湧蕩著一種深沉的崇敬之情。在這裏,古榕是隨處可見的,這是泰戈爾詩文中經常出現的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景觀。他曾在詩中深情地寫道:
嗬,大樹,人類的手足,
我向你走來。
作為人類的使者,
—受到你的精神的激勵,
享受過你的濃蔭的涼意—
得到了你的力量的鼓舞。
想做風,
吹過你的蕭蕭的樹杈;
想做你的影子,
在水麵上隨陽光俱長;
想做一隻鳥兒,
棲息在你的最高枝上。
此刻,麵對著這一株株參天拔地、鬱鬱森森的大榕樹,我卻想到了我們心儀已久的泰翁。那有著蓬勃、持久的生命力,枝條牽連交錯、氣根絲絲下垂的銀榕,多麼像鶴發飄逸、銀須冉冉的長壽詩翁啊!你並沒有離我們遠去呀,泰翁!你分明還活在我們的心中。
再見了,桑地尼克坦,這靜美的小山村!
(2000年)